心灵感应的一刻
悬空的杨树枝并未悬空。它本不是一个整体。
但从窗口望去,它是。
它的叶子们随风翻跃,
风乍息,它们仍惯性地摇动。
直至它们静默,归于它。
它仍然会起舞于空无。
它的根基不系于它自身,
在空中,受限于它的感觉。
它不会感觉到它是杨树的一部分。
与其他的枝条均分什么总体意识
不是它的诉求。
它从未期待一个读者。
初夏也只是一个过客。
心形绿叶并非真心。
如果它有一位母亲,
子夜时分房颤发作,
七上八下的心就会赤裸着。
辛丑岁末咏雨
不可停歇的雨在这一刻不可停歇,在下一刻,当然有可能停歇。
下一刻涌起的愁绪在下一刻不可遏制,
但现在,并没有出现。
出现在这一刻的纯属偶然。
不可遏制的下一刻是生命的另一课。
出现在这一刻的必然注视着
它正营造的所有不可停歇。
不可停歇之物与不可遏制之理
交汇着现在与将来。
冬雨中的愁绪与愁绪中的冬雨
亦可以在同一时刻混合。
不可之命令与不可之绝望何等相似。
不置可否的不是这一刻的必然,
也不是下一刻的或然,而是
从这一刻步入下一刻的不置可否。
出现一个奇迹的愿望使得下一刻的出现
弥足珍贵。首先是时间的义演,
尔后是奇迹的演义。从这一刻望向下一刻,
不止要穿越不可停歇的漫漫雨帘。
呼叫猫头鹰
从森林里出来,我跟同去的人说,刚刚那只猫头鹰很特别。
但同伴说,那里有猫头鹰吗,
我怎么没看见?你是不是撒谎?
他怀疑我所看到的是不是幻象。
他一路上跟我争执,认定我
为了增加出行的趣闻而故意
虚构了一只猫头鹰。猫头鹰
绝不会这个季节出现在这里。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
一只猫头鹰的概率几乎为零。
你能确认你看到的是猫头鹰吗?
我立即投入了辩论中,一路上
都在声称再小的概率也有可能
发生在我身上,既然他没办法
把话说死,就有语法上的破绽。
他质疑我怎么认得出猫头鹰,
尤其是在漆黑的林中,匆匆一瞥,
再说,其他人为什么看不见?
你看到,为什么当时不指给同伴看?
如果你非要说看见了猫头鹰,
以不真诚来涂抹自己的虚荣心,
那我也可说看到了一个外星人。
他极力反对我描述他所未见的对象。
这不对。即使用人格担保也不行。
看到我沉默,他以为我露怯了。
快速离开了我,像一个得胜的将军。
我决定重返森林,再去一探究竟。
我在令人胆寒的森林深处
再也没有看到猫头鹰。
甚至我已记不清哪棵树上
曾停留过一只猫头鹰。
但世上既然存在猫头鹰,
我定有可能见过,哪怕是
猫头鹰不待见我。而且我的眼睛
忠于我的人格。重出森林时,
我不敢回头望月。冷月高悬,
我听到了猫头鹰的叫声。
如果我的耳朵忠于我的人格,
身后的一切声音中定有猫头鹰。
无秋风颂
一开始有一阵风。但很快就没有了。不是说结束了。
严谨的说法是,又一个开始开始了。
原先的那个开始,以不引人注意的
方式进展着,不以人的感觉为前提。
风的消失意义丛生。
除非与风的产生的多样性对等地看。
要不然,你会觉得很闷热,由此很忧郁。
觉得风不跟你交朋友了。或你瞧不起风。
更何况风之外还有雨,还有风的知音。
一开始有一阵风,
这既是一种感觉,也是一种利益观。
与风无关的事务暂不考虑。
你被风俘获了芳心。于是你感觉到
风起心起风落心落。在风与心之间
建立的联系随后中断,归咎于谁好?
当然是树了。一开始你从树上辨认,
得到了风。但你得不到树的承认。
即使你抱着它,树也不理解你的拥抱。
因为你不知道树的心到底在哪个位置。
它又把风藏在哪里?祈求风,祈求树,
仿佛都不是明智的人所能做的。
祈求开始,祈求结束,这才是人力之所及。
于是人觉得自己有力气有智能,
可以砍树,可以造风。于是惭愧。
最终觉得任何一个开始消失都不会太差。
在开始之处有一个人的位置。
人不能久久愉悦地站立于此,直到他
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了风。只有人。
树也不是人的监督者。他才全然释然。
仿艾米莉?狄金森
作品完成之后——是一个空无———还是追逐功名利禄的资本——
由它去,还是日思夜想它的发表状况?
那么,在写它之前呢?
那是一个蓄满的时刻——
还是,一个空虚的器皿——
之前,为人不可捉摸——
之后,落下话柄——
唯有之中的那个人
堪称无敌、完美、英俊——
如一个洞察无底深渊的冒险家——
如一个称职冒险家的儿子——
而作品,是不是诗人的儿子——
或者,那才是真的不朽的自我——
之后——名利双收——
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副产品——
还是对作品真意的折损、遮蔽——
除非,理解为一个更新之前——
孟子如何扎根于现实生活
同一担粟米,以周济的名义,就接受它,
以赐予的名义,则不接受。
这是孟子提倡的君子自养之道,
要求君子守礼且能依礼行事,
保守尊卑有序之中的前提与基础。
居上位的君王也应是深刻理解礼义廉耻的
关键一方,不可乱了分寸,
误以为能赐予他所不能赐予的。
养君子之道谈何容易!
而君子一方,要潜心等待名正言顺,
道理通畅了,双方默契了,
然后接纳这一担粟米。
这时,天下人都知晓这不仅仅是
能解决实际问题的食物,都知晓
单纯地解决温饱问题与犬马无异。
画眉路上
我身后跟着一个吹口哨的骑手。他的口哨吹得流利又荡气回肠。
但他始终不去超过我的车,
我从后视镜里也看不到他的全貌。
他的哨音一直陪伴我穿过画眉路,
让我感觉到生活的无限美好,
而不是被看不见的手蒙住了眼睛。
我从完整的旋律中争取
更充分地了解他,了解到
仅仅在本地,就有一个了不起的知音。
这也是一个好机会。让我不只是无情
注视路况。灵魂开了窍,与行走的树木、
人群快速融为一体。我的命运不再是
我自己的私事,跟口哨所带来的一切感念
紧紧相关。我也不能慢下来。
不能为看到他的真身而错失
他如此慷慨后援的一切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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