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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宁静交谈(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诗刊 热度: 13961
那 勺

星空与酒

星空与酒在推衍中
  断裂成江河激越
  手拈落花,能觉察到
  时间的窄门在流水中敞开
  微妙的力,如婴儿熟睡:柔软而安静。
  从柠檬出发,虚构的秘密
  取决于进入丛林的深浅
  探究,终让极少数人
  发现并成为了光和旷古
  而迫使更多人,走得更加迟疑
  对每片树叶保持警觉与感知
  进而获得鸟鸣,一种古老的修辞——
  就像月亮与火星
  虽属奥秘,但总能恰当地
  映现一个写作者沉默时的心灵回声。

大风记

透过窗玻璃静静看着九山湖畔
  骤然移动的
  几棵棠梨树
  树下,一排破败的铁皮房。
  有时我在想——
  自由的缺点是什么?
  十字路口:一位年轻妈妈,一步一停
  推着婴儿车,一只手轻轻
  压住略微上翘的樱花裙摆。
  几个扫落叶的人早早躬在马路边
  听到了声响,他们抬起头。
  所有树叶都闪着微光
  仿佛完全失去了
  主见堆积在我身上。
  平心而论,做到碧绿滴翠
  该是什么样子?
  我将它们像风那样重新抛到半空。

逻辑化花园

斑秃,迟缓。青瓦聚拢波浪,
  并在暗中
  挪动所有流逝。
  泰山石忘掉珠露,安宁,如用旧了的乐器。
  青苔从地下浮起,摁住时间
  名唤“呼吸的虚空”,
  却又保留了祓魅与返魅。
  一列开往沉默的火车仅仅为了弥漫,
  放任湖水松弛,
  而深陷空旷。
  时间要成熟,碗豆正在结荚。
  山坡依赖树荫在呼吸。
  又因众所周知的缘故,
  被空缺所偏爱。
  一堆新垒的黄土裸露在细雨中,
  具体而孤立。
  五十岁的身体有了第一次慌乱。
  白日闪电。木椅借助节余的力气
  逻辑化了花园,
  即便从蝴蝶转换成蜂鸣,也无言语。
  水深处,一条鱼,试着用尾鳍,
  和自身的神秘感,
  与不断消减的耐心
  形成对峙。

与宁静交谈

宁静是雨后清晨,
  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公园石凳上。
  醉蝶花开在
  河边的栾树荫下。
  我只想盯着它们看,我不想
  去不相干的地方。
  保持住沉默,是多年后的今天
  又有了合适的方式
  与宁静交谈,它有多浅。
  消失的愿望重新被获得——
  活着,就像轻风那样漫无边际
  从不会牵绊于
  树梢、草棵、屋檐,
  和鸟鸣对窗口的吸附。

夜里读诗

夜里读诗,我看见了废墟
  废墟中的一列火车
  艰难地驶出波兰华沙
  一个年轻护士
  坐在车窗边
  长长的金发遮住了
  她绝望的脸
  和金子般的思想
  但纸上的枪声、饥饿、恐惧
  仿佛发生在七十年后的
  这冬夜,其实尸体
  已学会了哭。但我们什么
  都没有听见

在小镇

很多年前我来到小镇
  小镇人多
  我成了老实的结巴
  夜里蹬着三轮车飞跑
  遇到一些人
  看见一些事情
  常常掉链子,伸不直舌头
  而白天
  是另一种生活
  我习惯坐在昌河边
  看着自己的影子
  在水面晃动
  一遍遍想
  去一个地方,就不再回来
  那时我很清楚
  没谁相信我
  除了这河水
  和看不见的妈妈

坐在河边

是的,我又坐在河边写诗
  我总是在把握不住忏悔时,来到河边,拿起笔
  表达不着边际的
  存在与荒谬
  枯枝掏空了我中年的热情
  新叶让我活在流水和鸟鸣中
  也让我又一次想起
  病中的父亲
  站在“忘我”的病房窗口
  有如他从未见过的高楼飘着
  他从未见过的大雪
  有如他说不出的病痛所以选择沉默
  而我,坐在河边,像是“落着的雨
  像沉寂的石头
  接受着水流无尽的拷问。

扫落叶的人回来了

落叶回来了。
  一条街,
  像狗一样紧跟着他,
  从清晨到日落,
  一刻也放松不了。
  竹扫把,左右分叉
  简洁而幽亮。
  铁皮房,
  坐南朝北,远远镶嵌
  在九山湖畔,
  有如一座破败的厝基。
  风吹着,它不大不小,
  适合一个人默默躺下;
  另一个人
  低头在铁皮窗下,望着
  黑黢黢的湖水,说“沮丧”
  但仍然有可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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