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馆
大巴的灰色嗅觉摸索着经过黑灵顿,其中的过渡点——很可能也被其他人
误认为旅途的终点,我几次错误地醒来,
像漫不经心的读者翻开新的纸页。
光的气味飘过你的脸,以完成一次快速的提喻,
街道的臭鼬在同样风格的天空下
摆弄公寓的郊区风度。周末我们缓过神,
在大英博物馆,两次回到原点,
看见我们追逐的,那些原始的
方形玻璃放大恐惧
而敲击叫喊声的光柱的人偶,
在非洲皂石和埃及陶罐上的海浪
波纹间做出选择。我的头脑,
虽然错过了最佳机会,也随钟表那明亮的
模仿某种正发生在我们身上的
运动的金属球打转——这么多长久的事物!
但值得爱的又太少。在它周围,
小怀表像我一样,把时间的蜡
涂在世界地图平滑的纸层,
让鲱鱼般的名词穿过腓尼基人残破的,
如今已经被散文光谱修复的帆弦,
放任它们在和风中低语。尽管问题依然存在,
但作为一切次要感觉的起点,
在最初离开征服者的心灵,
把每个清晨的视线拉低到目光的门槛后,
这些耷拉着翅膀的,对知识毫无兴趣
却又趔趄地在门口觅食的海鸥,
就算被我们长时间观看,至少也是自由的。
返程
海鸥被轻浮的热情所左右,从这一浪看,善于周旋如卖鱼的小贩。
在泡沫中,想象的鱼影
并没有成为任何人的诱饵。
尽管担忧明确,暗含了空气的企图,
我所置身的这片内陆,掩饰着
绝不任自己老去,让海的阴影涌向云层,
再对它闪烁磷光的脸摔下风暴。
因此,飞机如名声般坠入水底,也因此
你的犹豫不决也正步履蹒跚地返回
它飞驰在雨的光缆上的童年。
那里车站码头工人般,泥泞而浑身水汽,
而浓雾中人群像长条湿毛巾,被一双手拧着。
这就类似我们之间的国度,无物在此终结。
但现在,你的名字及其沿岸的热风
早已通过对短暂旅程的总结,和对自我清单的熟稔,
把感受的延迟推及到时间的所有意图中。
修补
夏天至此完工,雨的石灰在街道上耗尽。时间的积水
被疾驰而过的汽车溅起,
给桦树林的棚户区中,灰椋鸟剥落的
墙皮所揭露的真相上漆。
当栎树的粗砂纸把泰晤士河
当当作响的鞋跟磨得闪亮,
我们小心地移动双脚,像鞋匠
快速把皮子和里子钉在一起,
欲图使两个自我合一。很多事情
没有缝补,松弛像尼龙搭扣,
但更多的则浑圆如铅弹,
或者像童年击出去的壁球,
往返在成年后的巨大白墙
和为了迎合、疲于奔命的我之间。
有些时候,鞋如蝙蝠般
振荡出回声,不是测定距离,
而是出于弥补一种盲见,
我转身,以便不用再知道,
那与我仅仅一墙之隔的是什么。
备课
好奇的眼睛期待拜访我,可我并不期待。每日每夜,
我像看门人守着我头脑的房子,
一座通向所有道路的公寓,
但始终在郊区。在雨中,一条知道
如何哀叹的小路把门外面
一片知道如何遗忘的墓地
划成公共和私人的两部分。
很显然,有些遗忘应该私下发生,
尽管出于营利的目的,
不得不分时段对外开放。
对他们来说,墓地是一座博物馆,
里面陈列着死去的人。
而我的身体也是博物馆,
我的灵魂是所有房间中
唯一的空房间,墙是新刷的漆。
可有时我梦见门外站满了人。
日记本
由于缺乏记忆,这些日子就像螺丝钉因为年久失修而脱落,
并等待适合它们的螺母。
直到它们组装的巨大机器散架了,
操纵杆被瞎子和聋子把握。
我翻开日记本如同走进一间
丢失的东西比保存的更重要的仓库,
没有事物为自己感到难过。
扳手满地都是,却无法令时间转动,
而空间貌似也因为对天气
和星期的枯燥陈列变得乏味了,
所以才允许这么多舶来品
以几乎相同的表情慰问本地灰尘。
仿佛后者并不是为了给生活的
本来面目蒙上阴影而存在,
而是生活本身,通过其漂浮不定
获得了所依附的物体的形状,
并且和成为粉末前的那个不一样。
只在有限的范围中生效,梦
还是像医用酒精那样挥发了,
多少有点刺鼻,但是挺管用,
以至于是谁发明的不重要。
甚至连说明书都不知道
自己的意图,被随意揉成团,
扔到打开箱子的身体中,
通过假装对过去的事情
不动声色,以模仿一个大脑。
中秋
今夜月光照在我的脸上,就像你的目光做过的那样。
我站在窗前,倚着栏杆;
飘荡的衣柜气味让我思念
你的内衣,而挥发的消毒水
又使我过敏。过了这么多年,
搬到新家也仍然隐约可嗅。
从前我的心就像行李箱塞满
对我来说并不真正重要的事物,
由于超重,数次交费;
随意被不知道是谁的人搬出来,
声称里面有危险物品。后来
它仿佛名片走到哪儿都准备着,
却从来没有对熟悉的人展示过;
和别人交换之后就不再联系。
现在,它被用得太久了就像
一台到处是白色沉淀物的水壶,
自从你走后,每天还会使用,
但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发出声响。
中途
夜晚,风碾得海浪嘎吱作响,如同巨大的转盘。渔船的稻谷向四周迸溅。
我们在船舱里睡觉。雷声阵阵,
就像一头围着我们转的动物的喘息。
半空中紧扼它的铁链,使周围的群山嘶啦响,
像暗室内浇冷水的通红的铸模。
某种新事物在其中形成了,但和我们渴望的不一样。
尼斯海滩
海浪的蟹腿拖曳着来往的各种事物,礁石蓝色沟股间的激流
使浮渣晕眩,这些白色的,远看犹如
盘踞在天空之厅的石膏碎末的
星体颗粒,裹着蒸汽,在翻炒它们的巨锅中
逐渐浮现船帆消沉的见解。
浪花抨击着深水线,你的鱼跃
来自一种向下的意志,
振奋着海鸥,再通过雨解散它们。
夫妇
他们烧弯的身影先于他们自己坐下。
两支锈蚀的锚
沉在水底,年轻的
帆船被一阵风轻快地维系着。
水从中心向四周
消失,缆绳般拆散
摞在海藻色桌布的虚无中。
岛屿的小托盘
在上面移动。他注视着
她,和浪花间
她曾经丧失的事物,
并不悔恨。而窗外
码头冷淡的光线中,
另一个她仿佛
刚刚走进来,他知道,
他们得再次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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