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
流星陨石落入狼尾蕨的荒漠,我们参观的动物正观察它的围观者,阴影与它的构造物
吞噬着白昼的火苗中涌出金黄的层岩,裂眦的
某个想法正在成形,但已经分不清谁是客体
是被围观的,关于豹的一切观念,还是围观者
动物园中寻求豹子,而她所见不过是,岩浆中
最华美的光辉,像难民一般落入虚构的乌托邦。
挪移的每一步缓慢,迟疑着它星河幽眇的眼神
每一步都是姿态,一行韵文,顾盼中写着古往今来
虚空中,白昼与黑夜在它心灵中并无时间的轨迹
时间不存在。它负责为美输送观念的一切:
岩浆中最华美的光辉,涌向史前蕨类包围的荒漠
那与它对视的人
耳朵
此时,让我们犹豫的是一只耳朵它是否还在——向天空垂下阔大
雾霭笼罩着失径(失惊)的飞鸟
怀疑的屏息与静默。
我们期待这只耳朵,它麻木于
雷声洪亮从高天滚下,虫子齐鸣
覆盖彼此,放纵这只耳朵摇晃
暮霞变幻的后浪
大海正抵达它的空间站
它一时很远,一时很近
潮汐涌向需要它聆听的
一些诗,或古老的修辞
相互言说让我们亲密无间
互赠一些诗文,互相诋毁
那只巨大的耳朵,就像一个神
悬在我们之中
兔子
它反对新鲜的事物暗夜彩虹,或飓风的室内乐
亲密关系足够此生的互噬
再无必要跳入过山车
去寻找另一只兔子
它不在此地,也不在彼处
如果它曾经出现,那也是
运气使然。逃出虚无
逃离一棵树
抚摸一只兔子也是抚摸所有兔子
不管什么颜色,都意味着它是——
家庭生活的反对者
是大雨还是细雨生出了你,Samanea
是我额头的乌云,它们也曾亭亭如盖
但我此时想念我的外婆,她黝黑的皮肤里
也曾开出晚霞、美人蕉、浓荫里的石榴树
这一生她挚爱一个人,将他留在海包围的
鹦鹉螺里,为他生育了六个儿女,黄昏时
向天空敞开巨大的手,亭亭如盖的Samanea
生于一场大雨或细雨,而我的外婆生于油麻地
二十年代,避乱又回到大陆,光景渐黯淡
可她如愿嫁给我英俊的外公,一生的爱情
南美人必定看过雨中生出的树,或奇门遁甲
穿过一个梦。南美诗人说他相信一种火蜥蜴
正如雨生出了树,外婆生出了四朵金花,蜥蜴
以火的记忆被诗人见证——而我有幸听说
如今外婆九十多岁,也听见了菩萨的召唤——
这让她怒气冲冲,夜晚像一只斗鸡,岛屿的
屋瓦携带着海浪,尿味与烧香弥漫这栋房子
她不再是慈爱的母亲、祖母、曾祖母、曾曾祖母
她变成浑身是火的蜥蜴,油麻地的风水
九十多年来始终萦绕在岛屿上,她如此
暴躁,像岛上每一年的台风,初一十五
不再去拜妈祖,问菩萨——她与雨生的
Samanea,火生的salamander一样预感到
生,更预感到死。可是,死是多么奇怪的事
在神圣的夜里从一地往另一地迁移
在神圣的夜里从一地往另一地迁移——荷尔德林
出走密林的象是她的愤怒
凭一己之力不能索得玄珠
象罔,登上破楼,骑一朵白云
坠落于三十二年前的海
玉米踏碎,黑白电视播放
玄珠的沉默中,象与象群
集结、迁徙、游荡在夜晚
夜之密林站立的稻草象
置象的出走于无心
大海迷失于玄珠,夏之象群
走向北方。沿途之胜景
爱与痛让人们追随围观
泉水不在耳际回流
黄昏最后的晚霞消逝后
象群的等待中没有响起
那约定的鸟鸣
心脏被油脂包裹
四肢衰弱无力
双眼的视力模糊
她的象已年迈失忆
不曾见过北方的海
尽管她的愤怒早已抵达
蝉念
要我说,张枣就是瞎讲白讲琐碎之于大师,犹如蟹八件
之于银河系——我们的理想
是大地的建筑者,地表之上
生出的巨大事物,像远处那
崇高的南洋楹,它祖源非洲
和矩阵移动的火烈鸟群一体
遭遇过古代的庞然大物,如
暴龙或利维坦,足以构成你
我假想敌——即便转身离去
延宕的阴影,铸入梦境装置
增强现实的全装修时代,够
你我荒漠中捞月,饮马天河
忽必烈驱鹰穿过装修爱好者
藏身于蝉身内的枯山水,在
一个季节中死去,然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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