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线帽
冬天说来就驾着成群的雪鹤来了风吹得东山顶白发飘飘
夜晚 我在灯下写诗
妻在火炉旁边缠毛线边叨咕
下过雪天就越来越冷
你出门头上也要戴顶帽子了
用粉笔在黑板上种过绿色
剪纸鹞逗笑孙女儿鲜脆的欢叫
那双谷穗最熟悉的手
织起线帽开始还有些笨拙
织着织着便上下翻飞
灯光心思和冬夜
也像毛线一样柔软了
冰雪里长大的我
记得北方最冷的滋味
并已适应了人间各种温度
戴上这顶线帽
此后风雪再大也能从容出门
白天太阳不会发烧
夜晚月亮不会咳嗽
妻子来信
请一百个放心吧你真快啰嗦成亚翁了
吃药插门关窗的临行嘱咐
是我每晚必温习的功课
如今越来越熟练
你说那十七层的孤独
和一百多平方的寂寞
被我放养了许多蹁跹的蝴蝶
婚后我就练成了一种功夫
只要你一离开视线
我就住在思念里
不停地和你说这说那
思念是一座安全岛
上面开满了各色的花朵
我睡着她即休眠
张眼她便瞬间绽放
清香连绵
风雨不误
你不妨也到岛上试试
说不定一起身
就被清香撞个满怀
看片子
人老了故交就像秋天的树叶再也经不起风吹草动
各种疾病倒成了熟稔的朋友
时不时在深夜或清早造访
妻子到医院例行体检
胸片见一乘一点三厘米的阴影
被告知三日后复查
我说如今科技先进不用担心
大不了一切了之
然后望着片子出神
手机屏滑到地上开了花
可她比墙上那面镜子还平静
散步途中加入秧歌队
嘴边溜出沉睡多年的小曲儿
从不咳嗽怎么会得那东西
那东西是定时炸弹
孩子也都小心地绕着它走
三日后核磁共振提示
胸部未见异常
医生举起之前的片子
说那天检查的人太多没拍清楚
定时炸弹自爆得无影无踪
我不忍注视她的眼睛
而是抱紧她的肩膀说
你回单位上班吧
我去市场买小葱萝卜
山珍海味不合三高的胃口
白菜豆腐的日子一样有滋有味
赏月
嫦娥姑娘啥模样早就淡忘爸爸被牛车压断的锁骨
姐姐砖房缺钱上不去的梁
儿子阿姆斯特丹的伤风感冒
还有硕士毕业论文的思路
像一粒粒细碎的养料
把每天喂成追赶人的狮子
今天 终于能安静地赏月了
身段却已先于思想进入中年
床上给膝盖烤电的妻子说
咱这些年怠慢的岂止是月亮
是啊 我们对不住的事物太多
河里的石子树上的麻雀
夜晚叫得如泣如诉的花猫
风雨路上一束束良善的目光
尽管它们从未因他人错过与否
改变美好或精彩的方向
该显影时显影该谢幕时谢幕
老伴儿 伤腿气力不足
我们就不考虑登月了
从现在起我们关心细节吧
蜜蜂 三叶梅 湖里的风
憧憬过的高山大川
还有每一朵微笑
每一次雷声
练好你的摄影技术
别再辜负月月说话的玫瑰
和年年造访的蝴蝶
起风了
起风了沿着它的爪痕
冷空气将大举进犯
我正在抓紧造一座房子
想让蹒跚的爱在里面过冬
空间太大了也是浪费
有窗子和土炕站着
每天就能晒太阳
梦也冻不着了
如果能在窗前栽两株树更好
树间的空隙可以看见天上的星
那两株树不一定枝繁叶茂
只要深深扎下根
我们就在精神的家
思想也不用再流浪了
梁上的燕子
梁上宛转的呢喃告诉我那对燕子衔着春风回来了
他们和三个孩子
叽喳过夏季的欢快
姿势依旧轻盈
雨中穿梭仍似离弦的箭
怎么不见三个孩子
或许五人世界太逼仄
天的外面还有天
远方藏着更大的诱惑地
飞去便不再回来
我和妻子与梁上燕对视着
或许在他们眼里
我们是一对梁下的燕子
偶患流感
她躲过一次次山崩海啸不想让流感风暴撂倒
在西伯利亚寒流身上加两床被
窗前仍流着檐溜儿的鼻涕
声音疼痛得沙哑
阿莫西林莲花清瘟轮流伺候
端递白开水的频率
高得让她胃里不住打嗝
痛苦是一支支双黄莲口服液
怪怪的味道难以下咽
不时被她悄悄丢进纸篓
番茄黄瓜辣椒与西葫芦
都被我炒成一种味儿
换来几朵温和的笑容
还是感动得直打喷嚏
记不清哪位诗人说过孩子
从滑梯一次次摔下一次次长高
但知道落下的太阳还要出来
风暴过后大海会趋于平静
平静就像那座幸福岛
有浪花冲刷的喧闹
才有浪静风平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