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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诗刊 热度: 11838
伽 蓝

蜂鸟鹰蛾

黄昏。确切些,是在擦黑的时候
  将白色葫芦花
  举在葫芦架下,引诱
  蜂鸟鹰蛾,探出长长的喙管
  吸食花蜜时,猛地捏紧
  花萼,像关上五扇大门
  蜂鸟般强力迅速的翅膀
  拼命扇动、挣扎,当你虚攥拳头
  把它关于手掌
  弯曲的手指模拟冷酷的
  栅栏,就像攥着
  天空之心
  仍嫌不够。细线拴牢它的喙管
  放飞这最小的风筝
  高于头顶五十公分
  再轻轻扽回来,直到它
  精疲力竭
  老实地趴在张开的手心
  蜂鸟的体型,两只黑眼睛
  孩子一样无辜
  盯着你。盯着一块庞然大物
  恐惧,这构成存在的元素
  翕动着,让所有的时间战栗
  变为昏迷和虚无
  你一直这样干。一直练习
  成为你不愿意是的东西
  从小时候到现在
  总是如愿以偿。高举手臂
  保持着冻僵的姿势,像一座塑像
  站在自己的深处

春祭

六岁还是七岁?已经记不清了。
  到家里来的人站在地上
  脸色凝重。他们用衣服裹好它
  我三岁时穿的旧衣服
  外面包上毯子?像睡着了。
  把它平移到一个黑箱子里
  很薄的杨木,原来盛放旧东西
  而现在成了一张床
  我注视着一切,妈也许在哭
  泣不成声,几个妇女拉着她
  他们,抬走了它。我在后边
  看装它的黑匣子
  种进了春天的土地
  夏天长出绿油油的谷子
  秋天都谦逊地垂下头?
  像他。像他直不起来的脖颈
  翻白的眼睛;纤细的茎秆
  现在立着了。妈双手架着腋窝
  勉强让他站在火炕上,只能站一会儿
  ……三十年后,妈一个人走进暗坡地
  打着手电筒,去找她的孩子
  而他,病全好了。听见妈的喊
  就活蹦乱跳地奔过来
  他长得那么高,比妈高一头
  ——这土地,每年都长高一寸。

在人间

你永远也猜不到
  旁边的这人
  在经历什么。一刻钟
  之后,他将告诉你
  “飞”是硬道理!
  不容辩驳和质疑
  此时,他和你并排
  站在斑马线上
  面前的车流疾速通过
  像追赶自我的猎手
  他站得多么严肃
  脸庞泛起大理石的光泽
  一条笔直向上的路
  从心头竖起
  世界已经无法处理
  而你琢磨着不远处的
  超市,紧俏的鲈鱼
  在玻璃缸中吐纳
  为清蒸的时间
  保养一身上好的皮相
  绿灯。紧走几步
  或故意慢下来
  被黄昏调成慢镜头
  大街音域宽阔,C大调
  大街,就要空无一人

贫僧怀素

净白中洇开五彩墨。不,是语言
  解放明月夜,在白虎的额头上跳舞
  天鹅与麻雀、乌云与露水伸展
  修行的意念,熊和老鼠结伴赶路
  丹顶鹤衔着一组落照
  飞入众生坦荡或曲折的心怀……
  象已掌握了二十四节气,风晴
  雨霁,七百种无所挂碍的
  星期天。绿竹、芭蕉和美少年
  他挥洒着自己,细雨挥洒着神秘
  佛陀端坐庙里,像个谜
  就要把谜底坐穿。“不是说诸法空相吗?
  不是说本来无一物?全是假的。”他说。
  “万事万物皆为实体,空亦如是。”他说。
  芭蕉那么绿,宽宽大大的;枯竹
  那么小,催动千里外的虫鸣。又一次
  感觉到脚气比手气更难耐
  “一个患脚气的宇宙,让生命开悟。”
  他有些得意地写着,个人活动的
  证明书:潦草,天真,活泼
  一条小溪环抱着他,像抱着一块大石头
  几分钟后,又把他放在无边的瘙痒中

加歇医生

平静的钴蓝色勾勒出宇宙的边缘
  加歇医生金光灿灿。一颗恒星
  在椅子上,金光灿灿
  面露圣者的哀伤。颜色在倾诉
  超越感情的算术
  颜色在算着他自己
  内心的鸦群再也
  无法抑制,理性的平衡木
  开始向感觉的深渊倾覆
  不。要安置最后一张孤独的桌子
  一只手支撑起艺术的头颅
  像投影,胸怀相同的火焰
  返回到春风深处;而黄昏是一把
  生锈的椅子。黑色雨水
  像一头黑豹,目光炯炯
  舞动锋利的脚爪,撕碎“轰隆隆”的
  秋天。亲爱的加歇
  你看见了什么,当你像“希望”那样
  沉思,这仅仅是一场自我告别?
  警觉的咕哝
  在真空的唇间回荡
  野鸢尾攥紧剩余的可爱,再不会
  吐出芬芳。一个月以后
  你将脱下帽子,在热情的奥弗
  非常严肃;头发仍在燃烧
  像黄金在痛哭。你的回忆,我的背影
  一扇绿漆木门在阳光中轻轻关闭

少女

少女摇曳在路口,如灯
  少女提着自己的剑光,如灯
  飞蛾扑火的少女,如灯正在熄灭
  小商店彻夜难眠
  琳琅满目的等待和鱼雁一起沉落,如灯
  栖息于水藻和岩石
  这是谁家的少女,谁养的小鹿
  站在陌生的十字街头
  眺望:一个人突然从疲倦中抬头
  一团本能的火焰
  寻找美丽的人皮和鼓点
  垂死的时间在路上成灰
  垂死的时间,两只犬的翅膀着火
  两只犬都盲目
  是算命瞎子掳走的少女
  在城里生病;是噩梦劫后余生
  怀抱绝壁攀登绝壁
  谜语一样的星星,抬着大海赶路
  海水苦涩,灌注租借的窗口
  少女凋零如灯红片片剥落的记忆

戊戌年的雨

“她抱着孩子冒雨从甬道走出来。
  街灯投下几个光的椎体。雨水纷纷
  扬扬洒落在一阵凝视里。与想象不同
  四只眼睛眨动四个黑眼珠
  盘算着,最后一种答案
  快步走着,仿佛要从褪色的夜晚
  逃走……”
  一个故事就这样来到身边。他构思着
  所有可能的细节。
  “她只有她自己。背景音乐关闭了
  她有些惊愕,身上的红裙子
  也显得慌张,随风摆动;时而裹紧
  她的身体,又松开。
  一样的橙色的光椎矗立在甬道里
  雨点很小,在她的发丝上蹦蹦跳跳……”
  这样会更完美,他的嘴角撇出一丝
  笑意,这样才好。
  “她扎着马尾辫,背着书包从一片玉米地
  (后来的高新科技园)旁边走过
  好多好多秋天的玉米,剑拔弩张
  守卫自己的果实。她知道它们将丢盔弃甲
  一败涂地。她却有着更壮阔的未来
  她总可以做自己的女王,而秋风在吹……”
  他替她感觉悲哀,不,一切正从这里
  开始,一点墨洇染着白纸。
  “她还那么小,挥舞着两只手,在襁褓中
  两只眼睛那么干净,像两只蝌蚪
  游在小小的眼眶里。雨水从天外洒来
  要过很久很久才能落在地面上,那时候
  她已经长大,可以独自应对一切……”
  这样才是好的吧。这样
  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设计师。
  “雨水议论纷纷,对他的构造展开激烈
  争吵,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撕扯起来,已经忘记在坠落
  速度像一种愉悦,加大愉悦的速度
  恋爱的人们,谁也不愿退让半步
  用语言发动总攻……”
  她抱着孩子走出黑暗的甬道
  孩子在黑暗中,不发出一丝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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