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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诗刊 热度: 11768
李 琬

沧州

再一次披上外套出门,你理解了
  胡同转弯的难处、门槛移动的艰辛
  蜗牛在大路上等待
  混沌中还没人伸出的那只手
  你买酒的小店里,货架和包装纸上的尘土一动不动
  表叔争回摊位时的神情依然新鲜
  没有酸奶,只有啤酒、面包
  雪片和雪片疲倦,终于在肮脏的地面紧抱
  这些无辜的白色,也曾是肺中的灰尘、街边的霓虹
  别人忘记的,它们都记得
  我喜欢它们做见证,华北的冬天就是
  丢失了戒指的夫妻,在打烊的三文鱼店门前
  盯住更年轻的自己,无数早晨已被切片、冰封
  从招牌上的挪威,降落到漆黑而幸福的平原
  这就是我们细数债务和黄昏的所在
  不习惯的也都能习惯
  带着重负,也仍然慢悠悠地逛着
  看乡村演员骑电动车,把心碎的毛驴驮回秧歌里

五月

五月,我不再制造我自己了;
  我们在一起烧柳絮,火焰跳着无害的舞步,
  草地也不会突然烧起来。
  湿润的空气
  忽然变成一声感叹:这里就是最好的,
  不用停下,你总会绕圈子回来,
  这空地不是欢乐,也不是理想,
  而是平静和无法增加的期待。

因为在静园旁边交谈而想到的

我默默打量着告别过的伙伴的面孔,
  他们曾经天真的眼角
  已经泛起皱纹。
  这凝固了的生活,并不轻松:
  毕竟,我见过一个女孩怎样变成松鼠,
  从同类中消失;
  几只喜鹊怎样偷听,把鳞叶
  变成钢针,讨好假充威严的脊兽。
  我也见过那些傲慢的、
  终于互不理睬的争吵者
  偷偷亲近着相同的书、相同的音乐。
  我敲了敲门,但他们飞去了别处。
  只剩下土里混乱、愚昧的根须,
  没人愿意理睬。
  一些熟悉的旧人物经过:
  只有酒后才能开起玩笑的人,
  心事重重的人,
  一个在黄昏开阔的庭院里不断嘶叫的
  不再年轻的学生——
  他迟早化为深深的阴影,像被雨水冲刷的、
  留在二十世纪初画家笔触里的昏黑颜色。
  我们对彼此是怎样漠不关心地
  度过了热烈的时光?
  那翻动“全”或“无”的手,
  再次拨开众多命运的浮土。
  潮水越来越沉重,挤压着
  不可拥抱的、防波石一般的人——
  在荒唐、残酷的海岸边缘,这些散漫而坚固的合力。

天平

走在生病的,狭长的公园,
  我们把扔掉的石块又一颗颗拾起。
  也许时间会装满无希望的天平。
  黑暗打湿的衣服紧紧包裹我,
  细长的河水是一个沉默男人手中
  银光闪闪的钥匙。
  想起许多告别了的同伴,
  这些最后的人的地址,
  仿佛不会否认的指纹。
  不远处,众多临水的不安的餐厅
  又让我想起那些不会结束的幸福:
  他们不在的地方,一切不过是
  幕布中凹陷的舞台,不能抚摸或烧燃。
  这里:只有我们。
  在弓弦绷紧的两端之间
  缓缓移动,交换着劳动剩余的
  过于稀少的甜蜜。
  一边是昏睡,一边是危险,
  流浪汉在逃避命运……
  夜空俯下身来咳嗽。
  我开始担心,痛苦,落入你悄悄发白的铁线蕨丛……
  不要向后看,也不要从弯曲的石桥踏入尽头。
  没有熄灭的生命在巢穴周围阴燃。
  如果没有足够的枝条,
  那就每天衔来一些
  被众人盲目浪费的浮木碎屑。

“消极的能力”

季节的末尾,它们再次
  投入多于一生的游戏。
  不必感到辛劳,
  因为死亡在雪中,如雪的气息
  难以分辨——
  放射的草籽会浸没柔软长尾,
  纤细的坑道,滤下深厚光线。
  机警的赤狐,并不会长久低着头
  估测灰鼠们的踪迹:尽管
  在薄薄的冰层下面,细小移动
  预言着芳香,猛扑,
  如琴弓的火焰刮伤沉寂土地的母腹。
  有时,错误的结果
  更加迷人:灰鼠从缝隙中逃离,
  像大部分记忆,连一个照面也没有。
  但混合苔藓的冰絮
  能进入血液最深的内部。
  森林中繁多的事物多么擅长
  互相引诱:野莓和野兔,破壳的幼鸟,
  和猎手自身一样美丽,是风的侍祭,
  永远消耗赤狐的欢愉。
  但它皮毛之下的强大热度
  会因疲倦而微微熄灭,
  被另一种持续的观察取代——
  不听,和听一样重要!
  ——当那静谧的双翅展开,
  雪的碎舞也一齐中止,
  仿佛为乌林鸮锐利的眼睛和耳朵
  准确找到它唯一所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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