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
再一次披上外套出门,你理解了胡同转弯的难处、门槛移动的艰辛
蜗牛在大路上等待
混沌中还没人伸出的那只手
你买酒的小店里,货架和包装纸上的尘土一动不动
表叔争回摊位时的神情依然新鲜
没有酸奶,只有啤酒、面包
雪片和雪片疲倦,终于在肮脏的地面紧抱
这些无辜的白色,也曾是肺中的灰尘、街边的霓虹
别人忘记的,它们都记得
我喜欢它们做见证,华北的冬天就是
丢失了戒指的夫妻,在打烊的三文鱼店门前
盯住更年轻的自己,无数早晨已被切片、冰封
从招牌上的挪威,降落到漆黑而幸福的平原
这就是我们细数债务和黄昏的所在
不习惯的也都能习惯
带着重负,也仍然慢悠悠地逛着
看乡村演员骑电动车,把心碎的毛驴驮回秧歌里
五月
五月,我不再制造我自己了;我们在一起烧柳絮,火焰跳着无害的舞步,
草地也不会突然烧起来。
湿润的空气
忽然变成一声感叹:这里就是最好的,
不用停下,你总会绕圈子回来,
这空地不是欢乐,也不是理想,
而是平静和无法增加的期待。
因为在静园旁边交谈而想到的
我默默打量着告别过的伙伴的面孔,他们曾经天真的眼角
已经泛起皱纹。
这凝固了的生活,并不轻松:
毕竟,我见过一个女孩怎样变成松鼠,
从同类中消失;
几只喜鹊怎样偷听,把鳞叶
变成钢针,讨好假充威严的脊兽。
我也见过那些傲慢的、
终于互不理睬的争吵者
偷偷亲近着相同的书、相同的音乐。
我敲了敲门,但他们飞去了别处。
只剩下土里混乱、愚昧的根须,
没人愿意理睬。
一些熟悉的旧人物经过:
只有酒后才能开起玩笑的人,
心事重重的人,
一个在黄昏开阔的庭院里不断嘶叫的
不再年轻的学生——
他迟早化为深深的阴影,像被雨水冲刷的、
留在二十世纪初画家笔触里的昏黑颜色。
我们对彼此是怎样漠不关心地
度过了热烈的时光?
那翻动“全”或“无”的手,
再次拨开众多命运的浮土。
潮水越来越沉重,挤压着
不可拥抱的、防波石一般的人——
在荒唐、残酷的海岸边缘,这些散漫而坚固的合力。
天平
走在生病的,狭长的公园,我们把扔掉的石块又一颗颗拾起。
也许时间会装满无希望的天平。
黑暗打湿的衣服紧紧包裹我,
细长的河水是一个沉默男人手中
银光闪闪的钥匙。
想起许多告别了的同伴,
这些最后的人的地址,
仿佛不会否认的指纹。
不远处,众多临水的不安的餐厅
又让我想起那些不会结束的幸福:
他们不在的地方,一切不过是
幕布中凹陷的舞台,不能抚摸或烧燃。
这里:只有我们。
在弓弦绷紧的两端之间
缓缓移动,交换着劳动剩余的
过于稀少的甜蜜。
一边是昏睡,一边是危险,
流浪汉在逃避命运……
夜空俯下身来咳嗽。
我开始担心,痛苦,落入你悄悄发白的铁线蕨丛……
不要向后看,也不要从弯曲的石桥踏入尽头。
没有熄灭的生命在巢穴周围阴燃。
如果没有足够的枝条,
那就每天衔来一些
被众人盲目浪费的浮木碎屑。
“消极的能力”
季节的末尾,它们再次投入多于一生的游戏。
不必感到辛劳,
因为死亡在雪中,如雪的气息
难以分辨——
放射的草籽会浸没柔软长尾,
纤细的坑道,滤下深厚光线。
机警的赤狐,并不会长久低着头
估测灰鼠们的踪迹:尽管
在薄薄的冰层下面,细小移动
预言着芳香,猛扑,
如琴弓的火焰刮伤沉寂土地的母腹。
有时,错误的结果
更加迷人:灰鼠从缝隙中逃离,
像大部分记忆,连一个照面也没有。
但混合苔藓的冰絮
能进入血液最深的内部。
森林中繁多的事物多么擅长
互相引诱:野莓和野兔,破壳的幼鸟,
和猎手自身一样美丽,是风的侍祭,
永远消耗赤狐的欢愉。
但它皮毛之下的强大热度
会因疲倦而微微熄灭,
被另一种持续的观察取代——
不听,和听一样重要!
——当那静谧的双翅展开,
雪的碎舞也一齐中止,
仿佛为乌林鸮锐利的眼睛和耳朵
准确找到它唯一所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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