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彬

冬日

木柴就要燃尽
　　冬日何其漫长
　　白雪已经落下三回
　　太阳出来把它们都融化了
　　河流冰封时无人经过
　　河流解冻后不见船行
　　如今天阴沉沉下着细雨
　　仿佛来到南方春耕时节
　　一个预言悄悄流传着：
　　沉默如同赞美
　　樱花漂在江上。

从前

你曾站在路上对我说
　　你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等你老了以后
　　你的眼睛会更好看
　　那就像是在对我说
　　很多年以后，你会有一个好妻子
　　仿佛朋友之间的祝福
　　而不像对恋人的承诺
　　尽管我们曾经离得很近
　　有一段时间，我们互相喜欢
　　在一条河流的对岸：你多么敏感
　　不等风吹就流了泪。

过去的诗篇

1
　　一些事物的截面被永久地保存了。
　　那些既不耀眼又不突出的……
　　多少人的生活中从未飞进过白鹭；
　　诗篇就像历史，历史燃烧着一切，
　　有人一生中从未出现过第三个能够说出名字的人。
　　普普通通的事物反复出现就像一个又一个的白天。
　　我认识的农夫从来没有星期天，甚至一生中从未出现过
　　爱情。我曾无数次劝导身边人：
　　习惯自己吧！习惯了平淡，
　　成为一个对新外套和一顿晚餐有期待的人，
　　没什么不好的。
　　2
　　一棵树不会站在地上诉说自己的美，
　　一丛被邻居的孩童看见并摘走一朵的
　　风中的兰花不表现一丝疼痛，
　　几只蚂蚁在阳光照耀的石板上忙忙碌碌，
　　兰花就在它们身边。
　　观察者当时寻找的是家乡的宁静，
　　一台摄像机在屋檐下静静记录的，
　　正是多年以后他为之感动和流泪的瞬间。
　　3
　　一个人从自己家里走出来——
　　他推开了门——那门随即消失了——
　　他沿着小路走了出去：一条人人都熟悉的小路——
　　在路上经过两块青菜地，菜地中长着辣椒和茄子，
　　黄瓜被太阳晒得洁白；他沿路下坡，
　　走在一条一人宽的小路上，经过一条小河，
　　河中的水草半伏在河流中，有鱼冒出头来；
　　前面的樟树已经将路掩盖，他猫着腰走过去，
　　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矮树林——
　　那就是他从前劳动的地方：
　　甘蔗林都倒下了；
　　金黄的稻田都倒下了；
　　五年来没有人在这里挥起过锄头……
　　想起二〇〇一年以前的日子，
　　一个完整的青少年的家；
　　稻谷、甘蔗、油菜花、紫云英，
　　它们从每一家人的田里长出来；
　　没有大千世界，
　　只有一台电视机，
　　天线高高架在一棵杉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