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

写好诗的人

有时，一首好诗不一定被写在纸上
　　它可能是，由我所知道的
　　最优秀的诗人完成
　　你看，一垄垄麦苗在飞快拔节
　　田埂上，金花菜鲜绿水嫩
　　没有什么创作，比这
　　更叫人充满希望了
　　微雨和阳光，是其中闪光的好词
　　更美好的句子还在进行之中：
　　我的穿花褂袄的妈妈
　　轻手轻脚，去采摘金花菜的嫩头
　　在这首诗中，妈妈已写下的
　　朴素事物有：麦苗，金花菜，花褂袄
　　不久，诗中还会出现金色的穗
　　黄色的花，渐渐白去的头发

核 桃

一颗核桃被夹在门缝里
　　门缓缓转动
　　核桃的身体逐渐紧绷起来
　　这倔强的躯壳
　　死死咬住嘴唇
　　要扛住突如其来的挤压
　　以至于像人一样
　　因疼痛难忍而青筋暴露
　　像人一样
　　在最后的时刻
　　发出如释重负般的
　　颓然的
　　一声惊叫

母亲的菜地

白菜籽下到地里
　　几天都没发芽
　　重来一遍，还是没什么动静
　　是几只野鸽子
　　把它们一粒一粒捡走了
　　母亲很快又撒下一些菜籽
　　用薄土轻轻掩盖起来
　　在旁边的空地上
　　她特意地
　　多撒了一些

瀑 布

在瀑布下
　　神把险滩、暗礁
　　缩小的河床和
　　一切困厄
　　都付诸时间的冲刷
　　在一位失去丈夫的
　　年轻女人身上
　　我看到这种瀑布
　　无声返回到
　　她凹陷的眼窝深处
　　她抱着两个年幼的孩子
　　腾不出手
　　只能用这种瀑布
　　慢慢清理
　　长年淤积的河床

飞翔，或鱼

脱离水，像脱离苦海？
　　想一想抬头就能看到的天空
　　一条鱼，反复跃起
　　小小翅翼所覆盖的自由
　　不过数丈之遥
　　它飞起来，在无休无止的
　　绝望中飞与落
　　我感觉自己在渐渐替代它，成为它
　　从平静生活飞往
　　一个短暂意外
　　现在，越来越多的鱼在苍茫中
　　拼命扑击水面
　　像拥有了飞翔本身
　　许多不完整的鱼，许多
　　力由心生的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