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故事要从18年前说起。
　　
　　1989年12月25号的这一天，北风呼啸，天上飞起了鹅毛大雪。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雪。但那天对我来说，应该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因为那天我要娶镇上最漂亮的姑娘——胡悦，做我的媳妇。
　　
　　上午8点18分，一个吉祥的时间数字，我的迎亲队伍迎着风雪缓缓的驶向胡家。
　　
　　娶胡悦真的很不容易，为了筹集彩礼，让本来就很贫穷的我债台高筑。在当地的婚礼上，还有亲友拦亲要红包的风俗。我到了胡家后，为了接到新娘子得一关一关地送红包才能被放行，虽然每只红包里只有５块钱，但是９道关卡下来，就已经花去我当年半个月的工钱。我那个心疼呀，真的没法说了。但一想到屋子里的那个漂亮的新娘子，也就咬牙在心里说：值！
　　
　　闯过了最后一道关，终于看到了我那美丽的新娘子，她穿着粉红色清沦伲的套裙，头戴粉红色的花环，羞涩地坐在炕上。在我眼里，新娘子哪个美啊，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我真想飞过去狠狠地亲她一口。就在我笑嘻嘻地伸手向我的新娘子走过去的时候，一条腿突然伸了过来，丈母娘挡住我向前的路。
　　
　　“哎，等等，17寸彩电买了没有？”
　　
　　17寸的彩电现在看起来是不值一提，但当时对于我来说可是一个天文数字。本来，为了讨这个老婆，我到处借钱筹集彩礼，还要盖房子、买家具家电，还得事事都得按照丈母娘的要求来操办婚礼。目前，我真的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别说一千七八的彩电，眼下让我拿出十块八块的都挺为难的。
　　
　　“嘿嘿，还没有，等婚礼结束了，收了礼金，咱就去买。”
　　
　　眼下这是我唯一的对策。
　　
　　“等收了礼金再买？你忽悠谁啊？你看你屁股后头要帐的都快排到街尾了。少来这套，今个儿没有彩电，我们家姑娘就是臭在家里啦，也不嫁给你。”
　　
　　“求求你了，妈，你就让我在这良辰吉日把胡悦娶回去吧，彩电保证在３天之内买回来。”
　　
　　我被逼无奈，差点哭出来，情急之下便呯地跪倒在丈母娘面前。
　　
　　“别叫我妈，我可不是你妈，你今天就是把死人说活了，没有彩电，也休想让我闺女出门。”
　　
　　丈母娘不但不给予同情，反而更得意了。她看我不着声，便讥讽地说：“就你这穷酸样还想讨老婆？镇上那个丑妞也不会嫁你”。说完踢了我一脚，把脸扭向一边，对我不再理会。
　　
　　跪在地上的我，很知趣地站了起来，含着泪，抱着一线希望对着炕上的新娘说：“胡悦，你是跟我走？还是跟你妈在这里等彩电？”“我听我妈的。”胡悦的话差点没把我气昏过去，一股无名之火腾地燃起，向来对胡悦百依百顺的我，竟冲着她大吼起来：“那好，你和你妈在这里等彩电吧，我去娶镇上的丑妹去。”
　　
　　丑妹，是镇上一个比较富裕人家的姑娘，只因打娘胎出来时脸上就有一块红记，长相比较丑陋，所以大家叫她丑妹。
　　
　　摔上门，头也不回地领着迎亲队伍朝丑妹家走去……
　　
　　二
　　
　　婚礼上，新娘不是那位我满意的、貌若天仙般的胡悦，突然变成了面带红记的丑妹。亲朋好友们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疑问悄悄地议论着。而我，已烂醉如泥。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起身离开了小镇。我卷走了全部的礼金，丢下爹娘，还有那位被我拉来充当新娘的丑妹，只身奔向了广州。
　　
　　三
　　
　　1994年冬，腰缠万贯的我回到了镇上。因为当时的交通与通讯都不是很方便，家中已经有5年没听到我的消息了。回到家时，我没能见到我的父亲，而母亲流着泪痛骂我是个不孝之子，然后拿着棍子将我赶出了家门。
　　
　　后来，我从朋友的口中得知，原来在我离开以后，父母便双双病倒，只有丑妹在我父母床前端屎擦尿侍候着二老。然而不久，体弱多病的父亲还是去世了，现在家中只剩下母亲和丑妞两人相依为命，婆媳两人一起艰苦地过着日子。而胡悦也在我走后的一个月和镇长的白痴儿子结了婚。
　　
　　四
　　
　　我有钱了，然而母亲却不认我，不肯让我跨进家门半步，她把我给她的钱撒了整整一院子，只有丑妹不做声，泪流满面地拣着地上的钞票。
　　
　　我把一捆钞票甩在胡妈的面前。第二天，我再到胡家时，比以前更漂亮、更性感的胡悦出现在我面前，我毫不顾忌站在一边的胡妈，冲过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狂吻起来，胡母很知趣的走了。那天，我和胡悦圆了5年前该圆的房。
　　
　　五
　　
　　镇子很小，我和胡悦的事就像这漫天的雪花一样地飘遍了镇子的每个黑暗的角落。
　　
　　母亲不顾丑妹的阻拦，拄着拐棍，踩着积雪，拉着丑妹摸黑来到我和胡悦私会的住处。母亲看到我和胡悦一起躺在床上，差点要了她的命，她发疯一样冲进屋子用拐棍打我和胡悦。胡悦也发火破口大骂母亲和丑妹，我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让她闭嘴，然后拉着母亲手说：“妈，以后你就搬这边来住吧，这里条件好，我会照顾你的。”母亲愤怒地说：“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我就是死也不会认那个狐狸精做媳妇。”母亲说完哆嗦着往外走。
　　
　　“你个傻Ｂ，老不死的都滚蛋了，你还不滚！”
　　
　　胡悦泼妇一样地骂着站在一边已经傻了的丑妞。这时丑妹才回过神来，冲出门外……
　　
　　六
　　
　　窗外突然一阵吵闹，路人都朝河边跑去，有人大喊：“有人掉河啦……”“虎子他妈掉河啦……”喊声在寂静的雪夜里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披了件衣服急忙朝河边狂奔过去。
　　
　　这条河的水并不深，刚过胸部，可水流却很急，因为天气冷，河面上已结了很厚的冰层。冰层上站上很多人，拿着手电围着一个井口大的窟窿，在那里嚷嚷着，叫着母亲和丑妹的名字。还有人用木棍和镐头敲砸冰窟窿下游的地方，试图把冰层砸碎，救出母亲和丑妹，无奈冰层实在太厚了，很难砸开。
　　
　　但是，不砸开冰层，怎么能救出母亲和丑妹？我大喊母亲和丑妹的名字，发疯地拿根木棒狠狠地砸着厚厚冰层，冰层发出沉闷的声音，在嘲笑我吗？
　　
　　次日，午后，乡亲们在冰窟窿下游30米和50米的地方砸开冰层，找出了母亲和丑妹。我抱着她们的尸体放声大哭起来……
　　
　　七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母亲过河的时候，由于非常生气，便没有注意这个凿来洗拖布用的冰窟窿，一不小心掉了进去，跟在后边的丑妹叫喊了半天，看没有人过来，就跳了进去冰窟窿想搭救母亲。母亲和丑妹就这样的走了，这一天刚好又是１２月２５日。在整理丑妹的遗物中，我发现了丑妹写给我的一封信：
　　
　　虎哥：
　　
　　你好，虽然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但从我懂事那一天起，我就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嫁给你，我知道自己很丑，配不上你，所以一直以来只能把这份爱藏于心底。
　　
　　有位算命先生对我说，那年会有喜运降临在我身上，当那天你来到我家让我嫁给你时，我真的以为是老天对我的厚爱，于是我不顾爹娘的反对一口答应了你。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在新婚的第二天便离家出走，你走了，爹娘病倒了，娘家所有得人都劝我离开你家。可是我想，你不在，我更应该照顾好爹娘。虽然我只是你的一个替代品，但我仍然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好，所以等你回来就成了我唯一的愿望。
　　
　　５年后，你终于回来了，可是我的梦也破灭了，你依然爱着胡悦，我这样的丑女人只会让你倒胃口。也许在你心里我只能充当一根微不足道的小草，我丑但我懂得自尊自爱，不管怎样，至少在我爹娘和你爹娘眼里，我还是被当成了宝。
　　
　　虎哥，我想好了，我要离开这个镇子，去姨妈那里。娘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照顾好生你养你的娘。
　　
　　永远爱你的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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