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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 遇(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诗刊 热度: 19419
王江平
  王江平,1991年生于湖南衡阳,现居浙江丽水。

途 中

蝉声变细的时候,你去课堂。太阳辣辣的
  只有遗弃的道路,承受这场静谧的独走
  走过一处,就失去一处。体育馆
  小商铺,人们不止一次背过身去
  对于树的体验,从未提起
  (因不关乎巧合,更不关乎一阵风的善恶)
  它们只是顺着街道延伸
  在必要的时候,撒下几片影子
  遮住你的那片,踩起来,湿湿的、粘粘的
  仿佛受热的糖果,融化且流向低处

偶 遇

忽然,我们相遇在枝头
  天色未黑,几叶小舟还停在湖面上
  我们是在许久之后才搭话的
  (偶尔也会踮起脚尖,望望远,并小心地
  领受一些来自水底的风,像领受一些事实:
  我们互赠的山色拐杖,已散发出苦味)
  真是有意思啊,这些年来,我们都在变瘦
  你摸摸胸口,露水一样哈哈大笑
  关于你的消失,我是在
  一堆雨后的青苔上得知的
  我们小心地聊起过许多事情,那些
  未说出的部分,也许恰恰是我们不可否认的

对 弈

风加紧吹,怎么吹,也吹不散这阴云
  星期天,出行失去必要。窗口,坐——
  初夏时候,雨说来就来。雷
  像暴躁的人在云层里,启动一辆货车
  是的,连我们的眉毛都在震动
  但我们不出声,也就意味着我们正在下棋
  下,只是一种策略,而非结局
  在那宽阔的楚河汉界里,我们不出声
  不出声的时刻,雨水飞快翻新。我们
  小心地完成每一步,每一步中,我们完成了婚姻

晴朗的下午

现在,他住乡下来了
  每天晌午,蝉就凶凶地叫起来
  直到睡眠反复于凹陷的枕头(他胸口肿胀
  局部开始发乌,这——他是知道的),
  午饭后,他趴上窗口
  瞥见一具壳子,透明的、精致的壳子
  在背部,在光的边缘,一道长长的裂口
  锋 利,干脆,仿佛还能听见裂开时,一声小小的——“嘣”
  噢,这就是蝉吗?他心头一动
  又 仿佛有什么被压住。后来,他是这样描述那个下午的
  一切都好,树木也长得飞快,树皮上的壳
  金灿灿的,只有数样事情消失了很久

秋 日

一直以来,此诗游离在神秘的某处
  会是什么,令我猛然捕获它
  哦,今晨,多桥多浩渺的今晨,我漫步在
  森林的水边,想想一日又将荒度的必然
  浑身便游动着一丝丝偷窃得逞的快意。游啊……
  游啊……直到某一刻变成一种可知的存在
  (没什么比这更糟心也更令人向往的了)
  是雨,忽至且曾敲打一夜的,清凉的平仄雨

原 野

阴云越积越厚
  失效的事物,越积越多
  几处房屋在辽阔的冬日里
  显示出它的小
  一位陌生男子的走动
  使它们彼此相顾

雨前综合征

守住整个中午,就是守住
  这枚正在融化的钉子
  现在它是一滩粘稠的液体
  现在,它是一块干透的印渍
  这就是一枚钉子不可避免的命运
  陪同守候的,还有漫长漫长的天气
  身体低矮,发霉。而眉毛上空吊住的是
  十台发动机,猛烈空转的云层。转啊,转啊……
  雨还不落下。雨眼看就要落下
  如果落下,那会不会都是曾经的钉子

闷 居

哪儿也没去,小小的屋里,空气围拢我坐着。
  冷光照进来时,我摸到自己的双手,
  像衰老的丝瓜,吊在空中。青筋
  一条条凸起,摩挲着四壁的微风
  我尝试抬起它们,但不行。之后
  便看了一会儿书,似乎也没看
  再往后,外面下起小雨
  淅淅沥沥,从云中降下这座小城,
  我多少次默数着城中,那些被打湿的
  地名,像树叶,一片片飘落地面
  曾经我因成功地把它们关在屋外,
  而暗自庆幸。现在——雨和雨声
  再次降落的时刻,我推开窗子,并确认它们
  是否在某个时候,真的触及过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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