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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容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诗刊 热度: 13874
撒 容
  ○ 鸢尾集 ○
  撒容的诗
  撒 容

吉 玛

1
  在北方和冻土、
  河套和高原上,
  吉玛与方言一起沉默。
  寒冷的天气,
  寓言和诅咒一起失灵,
  而四周全是嘎吱嘎吱的
  富人家的马车,
  飞奔的车轮下,尘土不飞扬。
  大雪之后,
  没人说贫寒无耻,
  吉玛只不过,穿了件破衣衫。
  2
  吉玛如能转身,桃花就开,
  但我想象的红色,在很多年前,
  隐藏在山坳里,那些简单的幸福,
  与吉玛无关。
  吉玛是没爹的孩子
  吉玛十岁的时候穿单衣服,
  就像小说里写的,
  在冰天雪地给财主家干活,
  旧衣服上面爬满虱子。
  3
  “为什么
  我触摸到沉默的土地,
  不开花,也不打粮食”
  很多时候,
  紫荞麦裸露着寒冷的火焰,
  被北方的秋天珍藏。
  一年一年,
  收地租的老爷,
  过着腐朽的幸福生活。
  他高高在上,
  吉玛是撒在车辙里的种子,
  一半干着,一半冷着,
  在身体里结出隐忍,
  到老年也只是无声地咳嗽。
  4
  雪在此刻显得很厚重,
  十年或二十年,我都没理由怀念,
  那个叫老鸹嘴的北方小镇,
  吉玛像一株蒿草一样衰老。
  那是在黑夜的田野上,
  生活的秩序无缘由地散开,
  黑种子一样落在,闪着泪光的黄泥。
  5
  现在我只想丢掉
  所有穿过耳蜗的华丽声音。
  就像诗歌里写道:
  “存在的痛苦里,生长幻象的幸福”
  吉玛粗瓷一样的一生
  随时都呐喊着一个同样的声音:
  苦涩的荞麦和流血的人民,
  我捂着疼痛的胸口,
  抚摩一遍北方再抚摩一遍细致的年景,
  “每一种回顾的祷告里,都有合理的白色”
  但,吉玛,
  她再也不知道了。

看见木槿开花的夜晚

1
  突然想变成静物,
  一盏午夜的路灯,
  被一阵风按在街头。
  你会突然发现,
  像你们一样,
  它正匍匐在一个缤纷的家园。
  年代久远的老园丁,
  怀抱一把老旧的油纸伞,
  在夜的黑影子下走远,甚至走出了,他自己古铜汗渍的背影。
  2
  木槿花正好开了,
  她和我一样昼伏夜出,
  她也不敢大声说出 光线和栅栏,奔跑及变换,
  我发现,她被风摇晃了,
  她的树叶和芬芳,
  就遮挡了路灯细碎的影子,
  并脱口说出,另一些相反的词:
  低头或仰望,沉默或虚张。
  一些门关上。
  3
  后半夜看见的,
  天亮后不再新鲜,
  譬如,成宿不眠的甲虫,淋过雨的花枝,
  一群大悲喜的事物
  吃雨水,生长反骨。
  如今,在虚幻中刮起旋风,整个晚上,动态的啃噬,
  和静止的光线呼应。
  木槿花瓣自如伸展,
  有些落下来:
  它是自由的。

仅仅是一朵花的忧伤

仅仅一朵花,
  将粉红色,
  落在粗糙的地面上。
  整个上午就这样暗淡下去,
  直到一只蚜虫爬上手指。
  在陈年的花纹上,停顿,支起触角。仿佛谛听教堂的钟,或刺耳的呵斥。
  一朵花就那样轻轻落下,
  像盲目的快乐,像许多年前坐在火车里,一闪而过的山脉,
  一条小路,不知所终。
  “距离总是致命的伤痛”
  当风吹过来,我们所知道的经验开始说话,好像,
  只有它才有权发言。

我看见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大,那么明亮。倒像是一个老父亲,慈爱的眼角,
  淌下的一颗 浑浊老泪。
  他怀抱炊烟 河塘 苦药
  和早年汲水的喧闹。
  夜静,天也渐渐凉透,
  村庄也静下来。
  你更无从知晓,一个老男人,内心的酸痛与琐碎
  他沉默,仿佛一口深井。
  其实,你弯下腰,我的心都会跟着
  潮起潮落。

达吉斯是个好孩子

1
  达吉斯上学去了,
  这是好选择,战争、幻想、流鲜血,
  一个基普鲁斯人和另一个基普鲁斯人,
  在书本上酣战,折叠的书角和绿色划痕,
  都可以找到不错的结局,达吉斯看书的时候,眼中噙满泪水,
  小瓶子要漂远,坏心情要流放。
  达吉斯是个纯洁的孩子,
  从不做坏事。
  2
  摇篮摇啊摇的时候,
  大把的葡萄,飞翔尖锐紫色。
  达吉斯,想象自己飞起来,
  他背上睡着一只蝴蝶和一对翅膀。
  达吉斯做白日梦了,胡桃仙子的胡桃夹子,夹住他耳朵的噪音,
  恬静的原野上,蜜蜂们持剑相向,
  “你是你自己的影子
  你是你自己的篮子。”
  3
  达吉斯睡着了,
  达吉斯的梦是冰凉的,
  方树叶子上,怀抱白石头的小女人,裸足舞蹈,空空的足音空空的回响:天色已晚,我们回家吧,
  把呼吸煮在铁锅里,
  在汤里加足够的盐。
  4
  达吉斯醒来后,
  依旧是个好孩子,
  上学从不迟到,放学早早回家,但是达吉斯坐卧不安,
  “谁躲在暗处,谁动了我的书包”
  “我的小猫咪怎么不到天黑就睡觉”
  他的狂想症,越来越厉害,
  夜是甜的,井是黑的,从阳光中醒来的达吉斯,
  感 觉自己越来越瘪,像一片樟树叶,有古怪味道。
  现在达吉斯。不会哭了。

阿 美

1
  阿美,
  阿美并不知道这一切。
  阿美在编织柳条筐图案,
  合欢树 红鲤鱼 浅口蒲草鞋,
  新的一千零一夜 用长翅膀的想象力,
  在37.6度经纬线上,绣上让人疼痛的美人结。有音乐的夜晚它像一条龙,
  通常我们避讳讲大道理。
  阿美掂着草绳想白米的价钱。
  只有那黄色,
  描在我们心底的旧伤疤上,
  动不动就活起来。
  2
  五月想起一个人。
  在1900年春天,
  你动不动就想起一个人,
  他微笑的样子像一把旧马头琴,你钟爱它古朴的音色纯朴、宁静。这些与喋血的北方没有关联,
  五月到处是炎热的哀思,
  日子里的铜纵横交错。
  从每个楸木窗口泄露时光的隐秘。擦干净玻璃窗户,
  留下新鲜空气,
  “期待是幸福的谷子”
  但动荡、逃亡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切。
  3
  海兰泡,
  在一个叫海兰泡的地方,
  泅水是不正常的,
  枪炮声响起来,多少好借口
  也不能化解掉刺骨的冰冷。
  羸弱的马兰草被黄昏吹走,
  到处是横陈、肿胀的尸首,
  帝国空虚的外壳被一阵风吹破了,远游的人,不再回家,
  家没了,阿美也没了。
  所以现在我忍不住,
  丢掉手中的长卷,
  并给自己抹上足够的红花油。
  4
  阿美的儿子,
  被一团灰烬践踏,
  你重新审视你掌心的地图,
  抚摩那妊娠斑似的绿色,隐忍的黄土。什么是柔软的?什么流下琥珀的瘢痕?什么是黑暗深处的焰火
  一点点将你照亮?
  多少世纪之后,阿美仍然在念叨着,
  破碎的东流水,完好如初的翡翠。
  阿美的儿子,学会了打铁,打锋利的刀,他去了远方,不仅为了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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