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秦三澍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诗刊 热度: 27619
秦三澍
  秦三澍,1991年生于江苏徐州。
  ○ 新星座 ○
  秦三澍的诗
  秦三澍

醒世篇


  午间,雨暂时停下,
  你终于起身,看成堆的盐
  在相框内部散开。
  风伸出纤手,揉搓着
  降落地面的小雪山。
  它们的出生证,挂上窗外
  那棵新晋的绿色三叉戟,
  夏天的第一只脚
  在波尔卡的瓶颈中踮起新的曲度。
  二
  你弯曲的身体,在睡眠中
  微肿,像牙痛患者契诃夫的刀
  在咬准案板的一刻,
  让隔夜的神经愈加铆紧。
  随手拈来樱桃,就着晚间的气味
  你乳尖般的红豆半熟。
  但一撮盐在你踝边聚齐,
  环形的影子包裹着
  比晚妆更早下垂的,那只手。
  三
  看见一支笔,削去了
  命运彩票的直角,但它背后的字
  你刮不透。相片里更深的眼睛
  后退着,探出一把镊子。
  伸向何处?你在更暗的地方,
  轻吼。“昨日的邮差”,
  当你谈论它,滚在水洼里的低音
  能否唤醒一间新的卧室。
  而腐朽赐你,也刚刚抹平了雨雾。
  它的巨眼,返照着铡刀
  修剪完花枝,像事后的你
  与你并排躺在一起。

过龙女湖心洲


  迷雾正鲜,鲜不过山水皱起的两端。
  是你,从不可见的深处,拆开旅途之谜?
  一缕疑似的鹭鸣悬在空中,半白;
  为凝固的暑热,斜插一副轻巧的发簪。
  不容泄露的秘景,如造物手中的叠扇
  推开湖底潜藏的导游图?一晃间
  月亮晏醒,理云鬓,同将隐的落日
  隔着湖对望,取一座山峰做妆台与戏台。
  二
  先是彼处错身的青峰,借平行的跨江电缆
  互通有无,商量着寻一个合适的焦点:
  视线从船腹散开,抽取眼力的丝线
  平铺或打褶,织就一段更新的景深。
  木橹被取代,轰鸣的电机虚晃了几下
  古猿声,方知万重山轻如纸,已渡过游船。
  轻舟不再,湖底沉睡的龙女,裁半片衣衫
  捏一颗颗水粒,在掌间留下咸的蜀川。
  三
  无猿有鹭,抽丝般乳白的一跃
  弹开近山远水,空气中紧张的勾股线
  被右下角稳固的水牛拉扯。动静间
  湖心洲在左舷画弧,制造一场离心的同心圆。
  你从船腹挪向船首,相拥无隙的童男女
  摆弄取景框,切割并组装眼前的美景:
  那是山水的裸色,薄雾吹弹可破如皮肤,
  无足浅淡:卷云皴,鬼皮皴,大斧劈皴。
  四
  半闭半合的湖之眼,为游船划开的拉链
  添一枚暗扣,减速。右舷上刚卸货的采砂船
  吹哨,示意殊途同归的必然。吊臂鲜红
  自信抵得过自然的引力:湖的切面
  被它轻巧地磨平,而山峦间对峙的锯齿
  拒绝了它锉刀上残存的柔中刚。纸山水清淡,
  借身心,替换着光影叠加的幻灯片。
  且看岸边翘起的绿拇指,铆紧了鬼工之弦。

剩余篇

奇怪。不是凭空生出一座塔,
  难道雨后的笋,也摹仿了人类
  钻营着圈地,养人,在最后期限
  稍稍显摆过一点生机的特权?
  阳台上,我亲眼所见鸟与鸟搏斗,
  却不敢把蔽住自身的灌木
  想象成藏娇金屋;那些土著选民
  把硬币大小的光柱,塞进自己的腰包。
  昨天尚余初夏的气度,今晨
  手机的地震让我从床单尽头
  接纳了窗外绵雨,外加读书声里
  唇与齿扣动时,脱不尽的殖民气息。
  就在这潮湿的房间,我为你写诗。
  而你,一座孤岛的孤儿,像甘蔗渣
  被萃尽蜜汁后,不甘心让生活成为干瘪的,
  美的,纤维般连通了气候的频道。
  真的,三月前,母亲端来甘蔗汁,
  我忍不住把银针扎进
  这液态的果肉,尽管它浅尝了几口,
  就证明,安全感不过是我内心的一个小隔间。
  但斗室里起跳的鸽子,团缩着
  显得窝囊,用身上的暗斑
  蘸去我笔尖渗出的等宽的墨,却飞不高,
  头抵在我胸腔薄弱的那层上。
  还剩余些什么?搁笔,从好斗的鸟群
  牵出不合群者,你终究瞌睡了起来。
  仍抵抗着,仍在探望对面的公寓里
  第几个男人在哪层窗格,闪现过。

迷园:命名


  两束光假装在密谈。
  我们如此近,隔着簧片般的风,无以
  借一根手指凿开你宽松的泪眼。
  这如同,在注视的延长线上
  虚构出一座谎言之山。
  谎言,被我草草填回词矿的剩余物,
  如今已露出它黝黑的引线。
  二
  我信任,抵住我全部的羞赧。
  而夜色将它黏连的喜事,按入金壳中
  浣洗,发白。被兜起的
  沉默,一座铜钟,稳坐着
  它秒针失落的断面。我们暗自角力
  如现代机械中一次微型的剧演;
  又懒于躲开时间。
  三
  当手指停在你悲伤的源头
  蘸取金粉,你试图剖开的机心——
  残留的本来之物,堆叠着,引向
  你胸中的一次逆转,或命名术:
  水獭在虎齿间摆动身躯,从最柔软处
  坠向舌心。早于无言之境。
  四
  你仍藏匿着虎纹,灵巧的唯物?
  是修辞的剃刀,我握着,将谎言削平
  ——真空中,一层蓬松的切片。
  你泪眼如磁石,让小悲伤
  绕圈。而被缩写的命名之物,脚下
  正结冰,蹈着椭圆:
  蘸金粉的手指,拨弄它对称的乳尖?

日日新

他从一片不咸不淡的水中
  拎出自己。太闷,喉咙也滴汗。
  关键是,淋浴头坏了,
  射出来的水珠比子弹更狠。
  但子弹穿透身体的感觉,也是凭空猜,
  外加一丁点电影的依据。
  更坏的是,卫生间用来挡风的厚纸板
  也加快腐坏,像患上肺穿孔,
  喘粗气,还假装撒娇的样子:
  他不知道这病存不存在,
  这么说有没有冒犯谁。
  从冬天起,摸自己的皮肤,
  总摸到一层人造的盐,
  不热不冷,衰老像一窝鸡攒成的鸡皮疙瘩,
  在身体上布景。母亲杜撰出白发,
  没实证过:没有白头发,
  怎个做好男儿?
  现在他只关心,那块纸板的心在哪儿,
  到了人间能不能看破黑心与白心。
  他知道,世事的腐朽往往同步,
  无非在雨天,它拖延过
  洗衣机的腐朽和导电速度。
  而他,竟傻到和一个木制品比试着持久力。
  有时候真是无聊了,他就看
  那块长得像薄木板的东西扇自己耳光,
  应该在冬天,几个月前,
  它还没那么多蘑菇般的情人,
  它的羞愧也只是提醒他
  天热过又凉了,日日损,日日新。
  秦三澍,1991年生于江苏徐州。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