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五百年前，我是将军爱女的贴身丫环。小姐从小就舞枪弄棒，巾帼不让须眉，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的公子哥儿不计其数。我知道，小姐爱的，只有慕府的独子，一个年轻的将领，一个英俊的少年。
　　
　　他爱她，从他的眼睛我能读懂他的心。他们信马由缰，绵绵情话如同草园上的野花，漫了一山又一坡。他们习武练剑，刀光剑影下两颗心更加火热。
　　
　　我羡慕小姐，不为锦衣玉食的生活，不为众星捧月的骄傲，只为，能拥有他的心。我爱他，如同他爱小姐，在见到的第一眼。我懊恼，不因身份卑微，只因，迟了一步。
　　
　　小姐很好，他们下棋聊天的时候，从不介意我在身旁。虽然她总是呼这唤那，让我应接不暇。但我总能在匆忙中偷瞥他一眼。哪怕只能看他一秒，也是幸福。
　　
　　我听小姐诉说她的心事，我渴望从小姐嘴里知道他的点点滴滴。我恨自己柔弱的身体，竟不能跃上马去，跟着他们天涯海角。我唯有等待，等待他们尽兴归来，尝我亲手做的糕点。我愿服侍他，哪怕只是做一辈子的丫环。
　　
　　他远征去。小姐把自己关上房里，没日没夜地哭泣。我陪着小姐，一同把泪流干，把眼哭肿。那个英俊少年，不知何年返还？
　　
　　日盼夜盼，以泪洗面。爱一个人，原来要承受如此的痛苦。我不求可以在他身边，不求他看我一眼。只要，他平安回来。
　　
　　消息终于传来，却比没有消息更让人万念俱灰。到底是战死疆场还是成了敌国的阶下囚？还有什么比不知所踪更让人心乱如麻。
　　
　　我与小姐一样，夜夜祈祷，愿上苍保佑慕府的少爷快些回来。我的心事不能说与人听，只能在心中默默地，默默地思念……
　　
　　原来，爱情果然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哪怕曾许下如山如海的誓言。小姐不再紧锁闺房，又有了新的伴陪她舞刀弄枪。我却不肯将他遗忘，我想他回来，哪怕用我的生命来交换。
　　
　　小姐出嫁了，我依然跟着她，如同一件陪嫁的衣裳。多么熟悉的情话，只不过换了情郎。我木然地生活，心在有他的方向。姑爷的家仆，向我投来爱慕的眼光。我的心，在他方。
　　
　　韶华逝去，我始终如一。天可怜我，让我与他相遇。虽衣衫褴褛，但目光如炬，经历的风风雨雨，让他更加地刚毅。依旧欠身，行礼。他却说，我早已不是公子，只不过是个死而复生的人罢了。他哪里知道，死而复生的人何止他一个。
　　
　　他不远万里，颠沛流离，求生的念头只有一个。来不及回家去，第一眼想见到的却早已成了他人的新娘。他没有流泪，哀伤由他深邃的眼睛溢出。我，莫名的疼痛。
　　
　　常借故经过慕府，只为探听他的消息。长途跋涉，只能让他的身体疲惫。小姐的婚事却将他的心摔得粉碎。他日日煮酒，夜夜笙歌。慕府盼回儿郎，本是喜气洋洋，却因他的荒唐，愁云惨淡，一片凄凉。
　　
　　看他日渐憔悴，我的日子也没有滋味。在酒楼门前徘徊，只愿他能有一日，早些出来。又是酩酊大醉，又是踉踉跄跄。我扶起他，愿意用柔弱的肩，承受他整个重量。
　　
　　到了慕府，我和婢女为他铺床，换了吐得一塌糊涂的衣裳。他拉了我的手，叫着“月如”的名字不要我走。月如不是我，是那个我侍奉了二十年的小姐，是他捧在手心的公主。
　　
　　我没走，虽然知道他要留的，不是我。他拉我到床上，蛮横的撕扯我的衣裳，粗野地进入我的身体。是痛楚，也是幸福。我的处子之身，总算交给我爱的男人。
　　
　　小姐责怪我太晚回去，我心思恍惚，那个爱她的男人，终究在醉意里实现了他的梦想，让她做了他的新娘。
　　
　　过了几日，慕府派人来，说公子要了我做妾。我跪求小姐，放我去吧，就算是替你兑现厮守一生一世的诺言。主仆二人，相拥而泣，曾经的过往，隐隐浮现，又隐隐退去。
　　
　　他给我买小姐爱穿的衣裳，让我照着小姐的样子梳妆。只可惜，我始终不敢上马，与他信马由缰。我尽心地服侍他，那曾是我不敢奢求的梦想。我劝他找个好姑娘做正房，他只是摇头。我知道，今生，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的新娘。我由着他，叫着月如的名字，驰骋在我的身上。本是两个可怜的人，如今成了一双。
　　
　　我的幸福止于他的离去，金戈铁马的少年将军，终究逃不过日以继夜的声色犬马。临去的那晚，他把生平唯一一次的眼泪送给了我。下辈子，让我早点遇见你。我一定温柔地对你，好好地爱你。
　　
　　送葬那天，我穿了最美的衣裳，跳下了最高的山崖。我本是为他而生，也应为他而死。我如羽毛行般下坠，等着我，一定等着我，我要与你共赴黄泉……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