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她和他,还是不得不到了分手。
不是没有过好时光的,那些年那样地苦,她和他都还是学生,在食堂窗口前排队,用她的饭卡,打一份饭共吃。北京的冬天,冷意凛冽,他有胃病,常常痛不可言,她手里,便常端一碗红薯甜汤,跺着脚,催他快喝。一碗褐碧的汤,薄淡清浅,尽管廉宜,在他们,却已是无上美味,以至于她自己有时都怀疑,是不是幸福得太过奢侈。看他那样地低头专注,她的心,是满满的暖。
后来她也毕业了。他离开学校,自立了门户,筹风险投资,办商业网站,纳期达克的红旗鼓舞,竟使他的事业发展得风生水起,一路青云扶摇。他自信踌躇,意气风发,年度行会上华山论剑,她坐在台下温柔静默地望他,忽然间她觉得,他如此陌生,而此一刻,仿佛已隔开了千万光年的遥远。
她终于,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公司要派人,去法国总部进修,三年,回来,是整个的华东区大市场部。她犹豫踉跄良久,始终是无法定好去的方向,她担心他,尽管他如今,早已不复当初的清贫书生,抽屉里,并不缺任何一种高价胃药,可她更知道,这些年为事业奔波,他胃病愈发加重,风寒侵袭,只有她在身旁,随时捧上一碗红薯甜汤,妥贴得恰到好处。冰冷的冬日清晨,她已养成早起习惯,细细洗净了红薯切丁,守一炉猎猎蓝火,静静等待他的醒来。这一碗暖暖甜汤,她时时记着,要用来慰贴他不时冷痛的胃,但更其实,是熨贴她为他整颗沉浸的心。
男人魅力,总光耀于事业,名利滚滚之时,他生命中,开始萦绕有形色不同趣味各异的女子,淹没了她和他曾经的往日种种。她夜夜为他候门,拨打他始终无人应答的手机,浓浓沉酽的夜色中,一声声“嘟嘟”空响,那般绵长漫漫几近她心底的凄绝。七年,足够让一段爱情,从此转入永远的休眠。她终于累了,觉着倦了,也死了心。分手时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他为她,亲手做一碗红薯甜汤。他做了,只是她竟不向他索要一丝一毫的补偿,却令他始终困惑不解。
她选择了出国,从此不再回来。他偶然,从媒体再见到她的音容,她已是那家驰名中外的公司,最年轻的全球行销经理,镜头前铿锵利落,竟是他从前怎也想像不到的明艳。她仍旧独身,而他的事业,这些年与整个网络一起退潮,身边名利美人一一浮云散尽。他希望,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她回答也干净明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已许久不痛的胃,忽然整个地像被抽紧,有反复不停的痛感。原来窗外,早又是京城,一年中最凛冽的时节了。
他决定下厨亲手做一碗红薯甜汤。炉火上开水“嘶嘶”沸滚,他手忙脚乱地把红薯洗净切丁,一不留神锋偏过指甲,削去他指端一大块皮,鲜血洇洇不断地渗透染红了整个手指。钻心的疼痛使他突然醒悟,他曾经,是怎样不留佘地的绝情,重重揉碎了那一颗,本来要与他此生偕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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