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一个地址
许多诗词里,都有“岸上”。这一点启发了我。景致一旦按心情划分
就不再是景致。它是读后感的一部分:
想象一下,才能看见。如同往事
让我又老了一岁。欣赏过的诗词
经历了遗忘。记住的,是其中的自己
如果换一种说法,就叫自我虚构
最早靠死记硬背,后来在遗忘中完成
如今,“岸上”已是我的地址
当年的背诵,让我赴约。而重温
拒绝声音的期限。而望上一眼
终点就有了名义。它属于断言
通过朗读,把古人的地址
抄进脑海。但那些时刻,我不知
从何谈起。我会根据日历喝茶
数心中的涟漪,与诗句建立联系
我其实是记忆力不好的读者
能做到的就是混淆,将这句与那句
错配成另一种意思。我终于
懂得了“岸上”:他们的地址
也是我的。这不是争夺,而是
我常常用到它——
或不露声色地等人
或在众多的意象里找回自己
论时间
太晚了。只是多坐了一会儿便难以自拔。有惰性的人
胶水附身,重力来自天赋
但我不会记住自己:适应性
给我带来重生。空地作为
一种迹象,继续空着。直到
开满鲜花,才似曾相识
这将夸大覆盖的作用,而无论
什么地方,都将长出植物
它等候的状态,在发光的瞬间
统计灰尘。但时间的登记表
不接纳影子,也不许填写
信心或迷茫。“相信你!”
就是一道命令。逻辑环环相扣
怀疑得不出结论。匿名的树
因长出新叶,而被认出
缺席者的自我
别针上,一个遁词。两个故事从描述讲起,最后改变人称
讲自己不可更改的过去
必要的转折,让另一个轶事
进入隐藏的主题。他就此
大谈修辞,谈得令人吃惊
而停顿,也是言语的一部分
也要记录,并在此处给予
恰当的回声。一个更早的自己
败给瞬间,不知道怎么回头
正如失误一言为定。所谓更正
只是一个午后,来自相遇的
期许。当微笑被看成挑战:
不错,它就是挑战。只不过
它弄错了日期,撕毁了一份
与忐忑达成的协议。它混淆的
视觉,带着季节的风声
往心里补充情谊。谁也拦不住
碰撞,以逃逸的名义发生
而勇敢之所以称之为勇敢
在于能够停留,像平常那样
摆正自己。心里的遥远
既然看得见,就要去凝视
这不是重复某种好奇,也不是
为了抵达,而是为了存放
那掩饰之下的自己
有声诗歌
它是一个尽头
用傲慢的神态比直接用贬义词更加伤人。我自己也一样
用不同的角色迷惑自己
当火车开出早晨的视线,我们
坐下来,看河边的夕阳
恍然大悟。这是留存于世的脚本
目光被色调改变。风吹向
尚存的边界,无法收回
当它停止,就是唯一的地方
而所谓以前,只是经过。至今
我不知道一分为二的思维
怎么运用。鲜明的句子写满
整页,其中只是假设
没有承认。回旋的余地
也要构思。我一次次写信
在夜晚,做收音机的听众
我的习惯,就是把同一个问题
在大脑里抛来抛去
从四月起……
下午,山水忽远忽近。天气采取这种形式让我变样。半边街,每天重新开张
它提供过去:遥远的场景
荒凉已不够用。现在,这里即将下雨
放走徜徉的人群。人们接着相信
明天就是四月的开头。事实上,的确如此
而且这一天将迎来农历的三月
而且,冬天的印象,将与它一并加深:
那时,我不会拒绝,因为我不懂。词汇表
也没有准备就绪。但我是那么敏锐
用临时的表情,回应紫罗兰的推论
当一切都已过去,我将用零碎的时间
整理风雨。微笑的保安员,“小心台阶”的
逐级提示牌,以及三楼红色的消防栓
让沿途的老路再一次翻新。我用几何图形
藏书,听取窗外的意见。定时的微风
被谈论成假设,什么都难以断定
是的,断定:也许更像猜测,易于牢记
经验教给我们的歧义。人都在乎自己
在他人眼里的重要性,但我最终
用距离改变了自己。在追忆的边缘
只有回头,才能识破一重关系
解除另一重关系。我承认我的糊涂
用一次慰问的经历瓦解自己
让揭晓谜底的方式,抱着一个约定
过去,就是这样:匿名的人,曾把各种念头
写进不同的文体,慢慢屈服于责任的含义
而耐心,反复失效。这正是我所想的:
真实不是来自凝视,而是因为更多的混淆
我重返市中心,形式多样的路上
不再有我。我在阳光下寻觅雨水的弧线
在另一个地点现身:像一次失而复得
或者,只是我想象如此。不断变换的身份
不是自己与自己的区别,而是一个词
覆盖另一个词,适应身份的突变
——几十年了,经过的地点,被我放在一起
置疑人生的漫长。当樱花在梧桐树下
以怒放呼应新叶,披头散发的垂槐
也将回到它带叶子的模样。交换的存在
无须区分:我正是为此而来
清晨
一
清晨,我被信赖。任务是,替妻子去一趟房产证上的家。新撒的种子在后院
想举手发言。我要用一场雨,去倾听
从南一环,向东。我目睹日出
交通台的播报伴着我,行驶怀旧的里程
设卡的路口:空空。疫情防控人员
从帐篷里突然跑出,把我关进他的眼睛
二维码矩阵,掌握着我的多重秘密。
它用绿色恢复了我到达目的地的惯性
二
后院的土壤有矿化的质地。它终于可以凭自己的兴趣,背诵重新整理的篇章
而我的晨读,则是一次比较。往表象的页面
添加决定,翻动已有的伏笔
品种不同的梅花,都过了花期,只有乌梅
与石榴同步吐叶:像宣誓的拳头
迎接着晨曦。被挪了几次的映山红
在用它的学名开花,把假山选进自己的意境
高矮不一的茶花,像安插在院中的
侦探,站着失眠。而独立的桂花树一再
朝地上扔叶子,我多么盼望它
尽快修复去冬的伤情。其实,映山红
也曾用枯萎制止我打它的主意
当我们都停下来,正如石头的气质
在于摆放。而不是蓄意的指定。
三
我走进院落。用炊烟的一幕收回自己我曾一遍遍画过示意图,给花草树木标上
具体的位置。我想,要去别处挖它们
就要在自己的情景里,先爱上它们。
现在,它们都来到了这里
在雨水里放弃一次过去。
分开栽种的两株银杏,迟疑地复苏。它们把
鲜绿的小叶子运往空中,让阳光就近阅读。
——这是我的远景:叶子借着上方的光
消失于我的仰视
当草木在雨水中起立,重拾葱茏的台词
“香水贵妃”却在焦虑中,书写曲折的纪事
新植的红花玉兰,并不介意先来后到
而芍药与草坪却仿佛重生
唯有靠边的橘树,在原貌中
悄悄生长,但它又不同于附近的矮松
保持造型的特征
四
溺爱的言词让事物焕然一新这是改写。换个角度,就可以爱它们
匍匐的青蓼,露出溜走的企图
也可能带有涣散的目的。而低矮的黄菊花
一丛丛,守着自己小小的天地。
至于茶花,它一直用密实的树叶抱紧自己
越是拍打,就抱得越紧
红花玉兰与其中的一株离得很近
它伸张的枝丫,让人想到欢迎仪式
它们从不模仿。拥挤也改变不了
彼此。一群鸟,叽叽喳喳,栖落玉兰的枝头
似乎在召开以菜地为天空的会议
五
是浇水的时候了。我看了看手表里的清晨整饬一新的菜地撕下昨天的日历
它曾随着图纸改来改去,如今总算
有了持久的样子
试种的莴笋和菠菜,献出迟到的收获。
像一个旧梦,抓住想要的名字
一束被妻子执意铲掉的小葱,努力翻身
最终还是放弃了倒立。
浇水:往土里灌输种子的漫谈
一小时后,我将在另一个方向上班
种子的语言会让我过目不忘
* 借用特朗斯特罗姆“把他关入眼睛的检疫站”。
诗歌月刊 2022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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