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利民
　　
　　给罗汉竹浇水遇见蚂蚁
　　把家埋在泥土深处的蚂蚁
　　一定是听到海啸的轰鸣声
　　才慌不择路的
　　这盆里的世界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昨日的竹节上还有它们蜿蜒的列队
　　此时
　　一桶水就浇灭了整个家园
　　在盆沿上奔走相告的
　　一定是劫后余生的兄弟
　　竹叶宽大的荫影
　　不能庇护这小小的风雨
　　罗汉的手掌在此时就是一个空洞的词
　　还是有层层叠叠的蚂蚁
　　在词里生生不息
　　一只两只或很多只蚂蚁
　　在风平浪静以后
　　继续把家埋在深深的泥土里
　　一只蜗牛壳吸在干枯的树枝上
　　紧紧地吸在干枯的树枝上
　　你这时间的静物
　　温热的肉体和灵魂被谁
　　轻轻拿走
　　一定是阴雨天
　　即使看不见很蓝的天空
　　你还是要向树的顶部轻轻爬去
　　如今天空真的很蓝
　　树枝的心脏早已被谁掏走
　　又是谁让你在这里停留
　　那些很小的风以及
　　疏密的阳光从你身边轻轻走过
　　你是否在等待一场透彻的雨
　　淋湿你的生命
　　喊醒打盹的猫
　　伸伸两条前腿它看了看
　　眼前镜子里的女贞
　　窗外寂静的街道和匆匆的行人
　　然后又沉沉地睡去
　　没有谁惊动它下午两点的梦
　　我在镜子的不远处注视着
　　我下定决心把它叫醒
　　我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镜框
　　它看见一只警觉的虎伏在镜子的里面
　　我看见它眼睛里的两把空朦的刀
　　行走在另一个梦里
　　防盗窗外女贞树上的叶子在轻轻地飘动
　　它仅仅是看了看
　　在时间和迷宫的外面又沉沉地睡去
　　在海边
　　终于站在海边
　　听海底深处传来的声音
　　双脚浅浅地陷在沙里
　　一个小潮撵了过来
　　轻轻抹去身后一行歪斜的脚印
　　你一动不动
　　听潮声一阵一阵从远处传来
　　听过往的日子
　　由内陆到海边的那些喧嚣和繁华
　　一粒一粒掉落
　　像你手中攥紧的细沙
　　并将被接下来的又一个小潮
　　轻轻抹去
　　峡谷里的小路
　　风时时吹来
　　亲近每件事物
　　一条路从峡谷的斜坡上
　　走过来
　　昨天有人
　　借着灯笼一样的月光
　　从斜坡的小路上走过来
　　他驻足回首
　　小路消失在不远处
　　足音从灌木丛的深处传来
　　你听见回声
　　你走在小路上
　　是今天
　　没有了灯笼一样的月光
　　风依旧吹来
　　不是昨晚的那阵
　　你走到昨晚那人回首的地方
　　停下
　　看了看继续斜上去的路
　　转过身
　　往回走
　　小雪
　　很冷的天
　　下了一场很小的雪
　　像你爱的人
　　给你的祝福
　　淡淡的
　　没有你想象的大
　　她细碎的步子
　　走在北风里
　　像爱你的人
　　可以从每一个角落
　　带着比你想象大的多的温暖
　　来到你身边
　　世界变白了
　　大部分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变白的地方
　　很晃眼
　　你努力想象世界原来的样子
　　与现在的样子
　　哪一个更接近你的想象
　　就像这岁末的小雪
　　与三月的桃花雪
　　与镜子里的六月雪
　　哪一个更温暖
　　更真实

　　诗歌月刊 2015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