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烂
　　在时光里有时我感到厌倦。
　　我杀鸡
　　听它们绝望的咯咯。美味
　　旅行罢了肠道
　　就从肛门回到土中
　　在那儿获得新生、碧绿。在那儿
　　更大的寂静被渺小的耳朵反复倾听
　　活着，需要着，多么咸腥。
　　在那儿，他人脸上
　　突然看见自己的脸
　　当你试着说，爱
　　发出的竟是狗叫。
　　并且永远有一种无法融合的对立面
　　鼻尖朝着刀尖。朝着那
　　骑白马的公子，她感到
　　湿了，偷偷，绽开。
　　屋宇、树木、动物
　　沉进漆黑的光线里，仿佛从不存在。
　　线索
　　裸体的自行车上骑着服饰整洁的人。
　　一口胆汁，在喉咙里想了又想
　　变成痰，吐出去。苍蝇热爱大便。
　　门从里面锁上了。再也
　　回不去了。
　　别以为寄存在日子里
　　会有一个心爱的人，前来领取。
　　乱了，碎了
　　没办法了。丧家的黑狗瞪着红眼。
　　哑口无言
　　1
　　在一间屋子想到远方的你。
　　它是砖砌的，里面有钢筋，外面
　　抹着水泥。小时侯我经常玩水
　　和小雷、弟弟。用指甲一划
　　皮肤上就留下一道白印子。揍我们爸爸
　　用竹竿子。我们哭了。有时候不哭。
　　有时候我们用泥巴捏成坦克和大鸡鸡。
　　周扒皮被打得鼻青脸肿。群众的智慧
　　来自底层的反抗。他是那种来自生活底层的
　　2
　　在一间屋子想到远方的你。
　　在废话中，诗歌显现出
　　毫无意义的新意。我认为还是要首先写得好。
　　我其实挺向往先锋的。其实
　　就那么回事儿。我算个屁呀，高中
　　都没毕业。不要用你的高深吓唬我我胆小
　　怕事/死。一脸无所谓的人是最幸福的人
　　连脑子一块儿称称，大不了也就半斤吧
　　还不到八两。在语言中，梦溢出来，量一量
　　还不到一百零三度。
　　3
　　在一间屋子想到远方的你。
　　一间屋子，一个孤零零女子。
　　这么想太残忍。没准儿她早结婚了呢孩子
　　都好几岁了。张肆会说，吃醋了吧哈哈
　　吃醋了吧。醋泡大蒜，可治高血压
　　预防心血管疾病。天才是人类的疾病。
　　九四年，我读海子。我觉得席慕容比汪国真
　　写得好。那又怎么样。都过时了。诗歌有时
　　是不知不觉就骗了你的东西
　　忽而面目狰狞，忽而绵绵细雨。
　　4
　　在一间屋子想到远方的你。
　　想到和摸到
　　相差十万八千里。我宁愿只是想到。当然
　　能摸到更好。释伽牟尼会说，有什么好摸的
　　有什么好摸的，不就是一堆肉，一具骷髅嘛。
　　释伽牟尼是伟大的解构主义大师。
　　但猪八戒不同意了，“依着官法打煞，依着佛
　　饿煞”。猪八戒是彻底的现实主义。
　　从流行的观点来看，释伽牟尼
　　属于知识分子。而猪八戒扛着民间的红旗。
　　5
　　在一间屋子想到远方的你。
　　想到远方的你，在一间屋子里。
　　把首尾颠倒：嘴巴原来
　　也可以放屁。我可以本性流露
　　但更多时候，却藏起自己。不像
　　金斯伯格。不像动物，当它们饿了，当它们
　　进入发情期。一定范围的虚伪是必要的
　　要不然你光屁股大街上溜一圈儿试试。把脑袋
　　浸在语言中凉快会儿。要不然
　　就头昏脑胀，逛逛商店，满腹心事。
　　6
　　在一间屋子想到远方的你。
　　远方就是海南岛的意思。你问余怒
　　的诗，是什么意思，对此我一无所知
　　我就是喜欢。我看见漂亮姑娘
　　就是喜欢。你为什么不问问上帝
　　为什么要造男造女，男的，凸出来一点
　　女的，凹进去一些，那是什么意思。
　　风吹动树叶，鸟飞过天空
　　吃完了拉，拉完了吃
　　出生和死去一一那是什么意思。
　　7
　　在一间屋子想到远方的你。
　　今夜，我在一间屋子想你。
　　今夜是三月六号，再过三个月
　　我就二十九了。我没救了。我没钱
　　买酒了。就是有钱也没地儿买了都
　　这么晚了。今夜天气不错，星星
　　如小学课本描述的， “眨着眼睛”。
　　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最喜欢我
　　我最喜欢，那个留长辫子的英语老师。
　　对了，姓杨。杨淑芳。挺俗的名字。
　　8
　　在一间屋子想到远方的你。
　　你在远方。我在一间屋子想你。
　　你在不在远方都无所谓
　　我只不过，想借助你，写几行句子。
　　我都这么大了，还装个屌啊。
　　“屌”在古代写做“鸟”。想一想，多么诗意：
　　那玩意儿在空中扑楞楞地飞。
　　我有时候不喜欢说脏话。有时候喜欢。
　　而这个是一成不变的：我喜欢你。
　　更早的时候，我喜欢地道战、加里森敢死队。
　　六幅素描和两首没意思的诗
　　1
　　我脸上雀斑据说因为吃了太多麻雀蛋。
　　屋檐下母亲
　　晃动钟绳：该上课了。那时我两岁。
　　晨雾越来越淡。
　　外婆用竹筐背着我，去割韭菜。
　　往学校方向，他们顺田埂，走得很直。
　　遇到沟渠，大步一跃。
　　2
　　十几年前，我上初中，同桌是张晓燕
　　亚麻色头发，单眼皮，大眼睛，手又白又小
　　很好看
　　每次挠她腰时，她都躲闪着，笑着喊，救命
　　3
　　坡地上红薯藤伸到小河边
　　青青一片。我们把自行车撂在田埂。
　　太阳西沉，又红又圆。
　　老丁说，这要画出来，多美
　　我说，你答应的肖像，我等了六年。
　　一只鹰停在半空，一动不动。不，翅膀动。
　　4
　　去村庄的路上我和老丁每人骑辆车子。
　　一个农民扬麦子。身后蹲着
　　脏乎乎的孩子。
　　几点啦？
　　七点。蜗牛爬到土墙半腰，不再运动。
　　5
　　手触到的刹那警觉的小甲虫振翅一飞。
　　乌鸦坐在黄昏的电线上。
　　散步的人们三三两两
　　低声交谈
　　眼睁睁看着
　　事物怎样变黑。
　　昨晚还挺凉快。
　　四点的时候
　　起了薄雾。露水把自行车座都弄湿了，
　　6
　　清理屋子
　　看到一封旧信。
　　清理屋子
　　这样的东西
　　就出现一一
　　蟑螂。被踩碎。
　　我读着
　　那上面的字。
　　我打开瓶盖
　　喝水。闻见
　　茉莉的苦味。
　　7
　　人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显得多余。
　　仔细想想
　　也挺伤脑筋。
　　分析到最后
　　据说只是一堆
　　碳水化合物。
　　过去了。
　　虽然有时
　　还疼。
　　8
　　黑树木使街道看上去发白。
　　除了月亮
　　雨夜什么都不缺。
　　天空阴沉
　　也是天空。
　　没有了。
　　摸摸
　　还在。

　　诗歌月刊 2014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