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个我同时给你写信。
在这个蜷缩着的黄昏我放弃了晚餐。我坐在沙发里,膝盖生出了火花。
还不能起来。
我必须小心守护着我的火,因为那里面有你。
内心的我是试图走向你的。我是说那团火,使我风湿,阵阵隐痛,有时灼烧,有时是肺的痉挛
一一我是说你。
我成了一副无用的软骨挪动着昨日。
一个沉沦的我在给你写信,告知我的悲伤。但又有另一个具威胁性的我进入了你,探得你羊肠里延伸的两岸的神秘
一一你在内心豢养不同国度的马匹和羊群。
一个臆想的我追逐着你的鞭子,
“三个艾琳尼亚人。逃进小树林。”
多个我因此而嫉妒,疯狂。
尽管事实上我一直焦虑而忧伤,此刻
我还徘徊在我的黑色幻术中,我在给你写信。
我写下:
亲爱。我的原罪。
假如最后是卡夫卡得到了天平两头
那个跋山涉水的是上帝。
他途径的地方,焦虑和激情使苦难的舌头伸入了尘埃里一一
(这事关卡夫卡的不幸。)一一人们信赖他袒露出的喉咙,相信内部流动的一个谜传送着某些不为人所熟悉的讯息。
在肌肉,肠子与血管包围的地方,这个作为人的骨架,从一开始
就被扔在了遍处荆丛的人群。
他们或也相信路上会受主恩泽,被眷顾和怜悯,并请求
能有幸在上帝的羊圈里返回真实的身躯。(而所谓的真实要求你交出所有耐心)
“或许你会需要栅栏。”
“但你又不是先知。你不能轻易代言一朵灵魂的不幸,即使它褶皱,枯萎,倒毙……”
“倒毙!但……”
不!一
不管他们头上的野马如何飞奔,在混乱的发里积聚的闪电可以证明
所有时间的衰朽都依附于翅膀;证明粮食与精神皆不为人所关心。
非为了爱,只是出于欲而不愿释手自由,反将真理捆缚在呼吸的低空
出于悲悯,上帝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心头一片苦难的海洋。
内省的卡夫卡深陷这种眩晕,而另一个清醒的卡夫卡却在灵魂受难时悄悄掳走了他浪花的果实。
喉咙哽着-根刺,天久久黑不下来
白日的头疾总会在夜间得到治愈。他的意义就在于
黑夜炮制出的沉默的翻滚,劲风
出没于他意识的狂草,在河流中盛举喧哗。
他有至善的理想一一一种死。一一曲折的狭缝中穿行求生。
前额不停颤动。这些在工厂重复绝望的日子
“生活就是一场死去的过程。”
他语境里的进行时态,掺杂着爱情破碎尖锐的片段,不幸只是一时呓语,血液往透明处流动。已没有比这更好。
人们是无知而变形的,对这些人索取真理,另外一些人
他们迫切需要乡村医生的针筒,在他们体内
注射缓解死亡的药剂。
然而波浪休止在停滞的云间。天始终不黑。
傍晚点燃了火刑的柴垛,绸裙的拒绝穿过乱叶飞旋的轨道,在他失聪的耳朵里把虚无扩展成另一个幽灵的城堡。
这个夜晚不达的时刻,他头颅里的石块巨大
不真切的安抚。孤独。
所有,
这一切,
都只因他无法完成的一个闭上眼睛的动作。
始终有个“他”爱着内一心的囚徒
一个人却不是同一个灵魂。今天
他意识里制造了一场台风,如预告的天气一样,暴雨。
空气患了病,人群像甲虫四处逃窜,广场灰霾,冷抒情中拖出一声声细小的颤抖的呻吟。
他挺立如雕像淋着雨,四肢僵硬。
有个奇异的现象是:
他早已死去,但他的存在一直都在拒绝死去。
冷漠的石头静默了几许。此时雨停。
一种平静,老树倾斜的腰杆得到喘息。
下水道储满波涛安抚他澎湃之心,灵魂的风流溢
从一级一级潮湿的台阶,漫过他石刻的命名
浸入历史足心。墓志铭。他肉体的祖国某个被石化的穴位。
终于抵达。
他古老的肺唤醒一种忧伤。不幸。
但爱值得被延续。
他释放自身的囚徒。
自凋落的琼花里裁剪一块新布,装饰体温,肾上腺素。
风刮走的栅栏,残破的影子雕刻蛇的纹章。
蛇是被扭转的险情。从此,这便是他的标记。
一一内里是善,以危险的信号包装一一
他亦是自己的刻刀,并由此成为一枚最瘦的幽灵。
主持人语:
散文诗的创作究竟将往何处发展,这应该是大多数散文诗作者正在思考或者需要思考的问题。这里推介的四位作者的作品,呈现出四种不同的审美倾向。耿林莽前辈的作品炉火纯青,无论现实审视还是历史反思都能以最有限的诗性文字直达问题的痛处,融审美性与深刻性与一体,其思想、情感、技巧的结合之完美,今人震撼。郑婉洁是一位l989年出生的作者,她的作品体现了新生代作者的审美意外性特征,那就是其作品中审美的发展逻辑往往是不可预测的。从一个问题到另一个问题的跳跃,看似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从而为我们揭示了散文诗艺术表现的崭新可能性。而向天笑的作品取材于身边的现实,采用了白描式叙事手法,让我们走进他的亲情,文字朴素无华,却依然感人至深。与之不同的是霜扣儿的作品,远离生存现实,从民族文化的精神积淀中挖掘素材,将历史拉近、把现实推远,在超时空的审美律动中让生命的诉求客观化。
一一灵焚 爱斐儿
诗歌月刊 2014年9期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