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的是
春天湖面的颜色
夏天的风
秋天的黄昏

留住的是
不愿意留住的讨厌的瓜子皮
腥臭的被窝
白了的头发

时光像个蹩脚的骑士
站在世纪的舞台上
朗诵《荡妇思秋赋》

长头发的诗人和小瘪三没什么两样
他们同样穿着磨烂的仔裤，手放在兜里
目中无人地站在地铁站上

风嘲笑着从远方跑来
将长头发吹得纠缠在一起
像许多恋爱的蛇

将短头发吹得像一种无名瘦鸟的巢
每个人都冷漠地干自己的事
想自己的心事

我耳朵里戴着耳机听《东邪西毒》中的前奏
没有教养地挤上公交却不找个位子坐下
而是用一种消瘦的姿势站着

看着灰白的路灯下快速变幻的风景开始模糊
骨骼里、神经里、全身每一个细胞
蓦然间像整个山谷的花朵开放

无比空明
我看到一个清晰的面孔但我不认识她
她精致的肤色像珍珠一样发散着古老的幽光

她唇间含着的笑是丁香凋谢后所中的毒
一种风从空竹穿过忧伤和春睡醒后的失忆
我狂热地渴望能和她吻在一起

丢弃生命和我所拥有的一切   或
我不拥有的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她就这样在我面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幻景和现实相触的破裂声和碎片出现
而穿过身体后留下的空洞无比缥缈
我的意识在慢慢苏醒

在纷乱交错的面孔中
在用语言描述不出用鼻子分辨不清气味的空气里
在我快到达终点时苏醒

我终于清醒
我的冷漠不是装酷别人也不是
我还有一双鞋子破了没有扔掉
一条过于肥大的上衣不能穿了
而书稿里还有三万四千五百字没写

今晚又要吃牛肉面来应付自己的肚子
当我边想这个问题边走过天桥时
我像株收割者遗忘的麦子
我有点埋怨自己长得太高了
去买衣服也要多转几家店

阿飞在路灯下等我
他像一个搞怪的芭比娃娃
童化的脸上搭配着不协调的阴郁
我回头望着身后的景物
感觉自己有点站不稳

天生就是流动的
在城市的森林里一刻也不能留驻
是下一站有什么吸引着我
还是这一站有什么排斥着我 或许都不是
总之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不愿想清楚

我快步走上去拥抱阿飞像拥抱情人
我一直很喜欢他抽烟时茫然的目光
和对一切的不屑
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成细线

夜幕下连最丑陋的女人都敢出来卖弄风情
偶尔有一辆TAXL驶过来
白光照在脸上像舞会上的浓妆
我轻轻的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

我们的血管里都流着带铁的血在摇滚里燃烧
我们没有蓝色血统
城市的夜空星星不断后退
像是害怕什么又象是逃避什么

伸出另外一只手叉开五指
感觉风的分裂与融合
就一刹那、刹那的时间花开水流
也是一刹那的时间忽然决定恨一个人  或
用全部生命爱一个人
也就是一刹那我想起了家乡又忘记了家乡

我一步步走在水泥地上
脚印挣脱了又回归   回归了又挣脱
抓住了又放开       放开了又抓住

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西北偏北   东南偏南
我握着他的手
两个握在一起的手是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疯子光着脚穿过马路
许多墙角的阴影下月光照不到阳光也照不到
黑暗有黑暗里的生活
回想起美术课上画过的素描球体
要画到逆光、反光没有过渡的痕迹才算及格

2003.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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