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故乡有条河叫义渡河
数百年前的先辈
从义渡河底挖起的砾石
铺成一条长长的街道
有尚武传统自称是杨令公子孙的数十户村民
在砾石街上隔街相望而居
任凭数百年风云际会沧桑变迁
义渡河波澜不惊
砾石街岿然不动

 

(二)

 

一声长哨
紧接着是父亲一声粗犷的吆喝：开工啰……
糊着黄纸的窗户煤油灯次第亮起
厚重的木板门磨擦地面的声响
带出了戴笠荷锄、牵牛扛犁的身影
在夏日黎明的薄雾中演绎耕耘的前奏
砾石街的村民们披星戴月
只为绕过肆虐的烈日
当炽日当空的时候
他们已枕着金黄色稻浪的清馨
志满意足地长睡
砾石街快乐的乡野村夫
鼾声雷动
睡态可掬
心无旁物

 

(三)

 

当砾石街尽头的碾谷场上
红蜻蜓漫天飞舞
小麻雀呼朋唤友赴宴的时候
砾石街的村民繁忙而有序的忙碌着
肩挑金秋的沉重和丰实
脸上的笑容阳光灿烂
孩子们举着长长的麻杆
在傍晚里
追逐蝙蝠和蜻蜓
田野里蛙声虫鸣合奏《秋夜的私语》
夜渐深
不知何处响起一支长笛
在空旷的村落里
幽远、安详
像自然的箫声

 

(四)

 

依然是砾石街的早晨
没有了长哨
也没有了煤油灯
我们年龄相仿的几个小孩
一大早相约起床
头顶着四脚板凳
吃完了自己妈妈做的葱（聪）花炒饭
手里紧捏着快要捏出汗来的一块两毛钱的学费
背着只有印着的红色五角星没有褪色的书包
兴高采烈的第一天去上学
学校就在砾石街的另一个尽头
从上学的第一天走出砾石街
数十年如弹指一挥间
如今，母亲的白发时时提醒我——
年华易老
春晖难报

 

(五)

 

两年前回到故乡
我们曾经与牛共泳的义渡河依旧静静地流淌着
我们曾经垂钓过的荒滩变成了一片花气袭人的桃林
而曾经数百年岿然不动的砾石街已经变成了一条水泥路
砾石街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
却横卧在我记忆的最深处
多少次梦回砾石街
红蜻蜓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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