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相信七年之痒真的存在。直到现在,我的婚姻也步入第七个年头。
某一天,他突然向我提出三个要求。不准再打牌,不准再抽烟,不准再冒粗口。
彼时我正在吃快餐面。有根面条差点呛在喉咙里,我停顿了一下。也只是稍稍地停顿了一下。继续吃面。不说话。
他不停地抽烟,把周围都弄得烟雾腾腾。他说,你接受这三个条件,明天我们重新开始。我轻轻地放下勺子,像是怕弄疼了碗里的面。我慢慢地,注视着弯曲的面条说:“如果我不接受呢?”
他仿佛没听见,依然自说自话:“从明天开始,我不打牌,不抽烟。你也如此。”
我又开始吃面。慢慢地,小心地,一口一口地吃。我说:“不打牌,完全可以。不抽烟,也可以。至于说粗口,我也可以试着不说。”但是,我停了几秒钟,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三个要求呢?这么突然。并且,假如我做不到呢?
他没有片刻犹豫,说:“假如你继续冒粗口,我不保证我不会用巴掌扇你。而你说过,你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
很好。我很快地接口说:“我说粗话,你打我,然后都崩溃。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停止。在崩溃以前,分手。”
他阴阴地看着我:“这么说,你是坚决要说粗口?”
我用小勺子在碗里划出一圈圈好看的涟漪。我忽然下了某种决心。决心说出一些本质的具体的话语,来穿过我面前这碗微微冒着热气的面,穿过他阴郁而憔悴的眼神,穿过这些年貌似牢固的婚姻,直抵我们的心脏。
我抬起头,慢慢地说:“这些要求,要做到,并不难。然而问题的重点是,我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答应你这些要求。你应该早就了解,在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那样一个女子。那样一个从青春期的叛逆中走出来身上尚染有某些不良习气的女子。我空闲时偶尔打牌,写作时偶尔抽烟,气急时偶尔说粗话。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孩子。对这一点,结婚之前,你就已经知道。看来,这些年过下来,你还是不能容忍我的坏习惯或坏脾气。而我,究竟又为什么要改变?在我们的婚姻里,究竟又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为此作出改变?”
他眯缝着眼抽烟。不吭声。我察觉自己说得有些激动。这是个糟糕的状态。于是我也闭了嘴。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都希望,我是个镇静的人。也正是这一点,我对他一直不满意。他是个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人。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大呼小叫。实在不符合想像中我所爱男子的模样。
他的烟抽得太凶了。他开始呕吐。我没有表情地递给他餐巾纸。
难道只有温柔,贤惠,聪明,体贴的好孩子才是一直以来他想爱的,或者说他所需要的?难道他也希望我变成他想像中的模样,变成一个完全不像是我的妻子?难道这样一个温柔的压抑着的妻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这些话我终究没说。在他呕吐完之后,仿佛瞬间清醒。他说:“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我今天脑子坏了。”
于是所有的谈话不了了之。
而事实上,我想告诉他的是,第一,我不想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第二,为了你,我可以试着改变一下。然而我绝不喜欢你这般讲话的方式与态度,这才是我拒绝改变的真正原因。
这婚姻的第七年,现在才刚刚开始。而我们,依然是从前的我们。仿佛在痒处挠了几下,一切依然平静如初。婚姻毕竟是与爱情不同的罢。爱情会浓郁得让人看不见别处的风景,而婚姻,只是一桶混浊的水,岁月慢慢沉淀,那些混浊物都被隐藏在桶底。还是不要轻易搅动吧,免得荡起不平静的波纹,把上面的清水也弄脏。就让该沉淀的被沉淀,该遗忘的被遗忘。好好打理,好好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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