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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再婚(五)

时间:2023/6/16 作者: 天涯若比邻 热度: 57856
  在唯成分论盛行的年代,一个家庭成分的家庭成员,为家庭成分不好的那种负罪感和自卑心,成为这样家庭成员的一个枷锁一样,牢牢地套在心灵上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因而母亲每一次说起和探探我们三姊妹,特别是我的前途与未来的话题时(母亲认为女孩如果找上一个家庭成分好的人,就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总是觉得是她自己的她给我带来的不幸人生。因此,总是想尽千方百计想改变这种状况。

  有一次我回家吃过晚饭,母亲和我们三姊妹一起闲谈,母亲说当初她自己在师范校毕业时,恰好遇到“抗美援朝”,部队到她们学校去招兵,她和许多同学一起都积极报了名。三天后就接到了通知,要求大家认真做好准备,随时听候通知出发。

  第二天上午,就接到学校通知,叫大家带上一些简单的衣物后,就集中乘车到成都坐火车上前线。母亲说当时班上的一个非常积极的男生对她十分关心,帮助她准备东西,提醒她要注意哪些事情。说是他已经给部队报告了,去朝鲜后将她分配到与自己一个连队。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灯光下母亲微笑着的脸上,完全荡漾在一种幸福的往事回忆之中。

  我二妹那个时候十三、四岁,听了母亲的话后急切地问母亲:“妈妈,那你咋个又没有去当志愿军了呢?那个男的后来又找过你没有呢?”。

  听了我二妹的问话,母亲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稍许之后,母亲对我们三姊妹说道:“载着大家的车开到苏码头(就是现在的天府新区正兴街道),带队的首长说是大家修整三个小时,吃过午饭后部队继续开拔到成都北较场大家换上军装后,晚上坐火车出发!”。

  说到这里,母亲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苏码头距离你们舅舅家只有十来里地,当时我想部队要修整三个小时,你们光大舅舅那时候也才十多岁,光瑶姨妈也只有八、九岁,最小的海娃舅舅才四、五岁,你们外婆那时才去世一年多一点。我想回家看看你们两个舅舅和姨妈三姊妹。所以,我悄悄的给那个男生说了一下我的想法。他听了之后就跑去给部队领导报告了,部队领导听后同意我回家一趟,但是要准时回来,过了时间部队是不等人的!”。

  说到这里,母亲又停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和语调更是低了许多,目光有些恍惚地看着我们三姊妹,然后继续说道:“我一路小跑回家,看到你们两个舅舅和姨妈后,把自己去当志愿军了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你大舅舅和姨妈倒是没有说什么,你们海娃舅舅听不懂,问我那个地方有多远?我告诉他说好远好远!你海娃舅舅听了后抱着我哇哇大哭,说是他也要去!好不容易劝说了半天才没有哭了后,我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回苏码头去。

  等我到了部队集中的地方,我一下子傻眼了。十几辆载人的卡车一个都没有了,停车的坝子上空空如也,人也没有一个。我急忙问路边上的人,那些人说是部队已经离开半支香的时间了!

  那时候公路上半天看不到一辆路过的汽车。我坐上路边上哭了半天,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没有办法只有又回到了你舅舅家。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往学校走,一直走到晚上十点过,才回到了学校。

  我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向学校报告了后,学校领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我不要背包袱,今后如果有机会再通知我。

  但是,没有过多久,我就毕业了回到了老家十六区,也就是现在的藉田区的新秦小学,当上了一名小学教师,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去当兵的机会了!”。

  母亲的话刚刚说完,我二妹就望着母亲说:“妈妈,要是你当时当上了志愿军,我们就是军属了!那才安逸哦!”。

  母亲笑了笑说:“那当然哦,那我现在说不定还在部队呢!”。而我则说:“唉,妈妈,要是那个帮助你收拾东西的男的,与你结婚了,我们家庭成分不就是革命军人了吗?!那才是真正的安逸哦!”。

  我二妹听了后连连说:“是的是的,那才安逸,那才安逸!”。

  母亲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说:“我的瓜娃子,我与那个同学结了婚,你们又在哪里呢?!”。

  母亲说完之后,母亲和我与二妹三个人都笑了。只有那时尚才八、九的我的那个三妹,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追问母亲:“妈妈,我们怎么在哪里呢?妈妈,我们怎么在哪里呢?!”……

  我当知青的地方,是杨柳公社的红花大队茶场。知青点与茶场是一块,大队茶场的领导也是我们知青点的领导。知青点里有一个理论辅导员,说是理论辅导员,其实也就是协助茶场的领导工作,并且负责组织知青点的知青政治学习。

  当时我们知青点的理论辅导员是一个女的,姓刘。这人是一个高中毕业生,也是我们知青点唯一一个货真价实名副其实的知青。因为除了她以外,其他五个知青和我一样,都是小学毕业文化程度。按照知青的定义,知青的文化程度必须是初中文化毕业才能够叫“知青”。而像我这样小学毕业的知青,其真正意义上说是“被知青”了。

  那个姓刘的女知青,读小学时是我母亲的学生,学习成绩很不好。读三年级的她就给我母亲写过“大字报”,说我母亲一个披着人民教师外衣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有一天,在她去参加了县上召开的知青大会,回来传达会议精神时,一个人津津有味地说了半天,竟然都没有提及到知青大会的内容和会议精神是什么,而只是一股脑儿地给大家说吃了一些什么大鱼大肉如何如何的多,味道如何如何的好。说得我们听她讲话的知青,一个二个直吞咽口水。

  末了,大队支部书记要大家谈听了会议传达后的感想。

  因为听了她的介绍,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谈感想,于是我就在发言时说:“听了刘辅导参加县上知青大会的精神传达,我深受教育。希望以后刘辅导员这种组织大家认真学习的态度持之以恒,再接再厉!”。之后,其他几个知青也说了一些八不挨边的话。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几天以后,大队支部书记到茶场来找我谈话,说是我们知青点那个理论辅导员姓刘的女知青,这两天向他反映,说我在前几天的学习传达知青大会精神的会上,发言时说她是一个品德与作风败坏的人,要我检讨和道歉!

  我听了之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党支部书记我发言时说的那一句话是侮辱她的话。

  党支部书记说那个姓刘的人给他说,我那一句“持之以恒”的话,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品德与作风败坏的意思。

  我说那不是说一个人品德与作风败坏的话,是说一个人做事要坚持,这样才能够做得更好的意思。可大队党支部书记说别人回去翻了书,文化程度又比你高,你的家庭成分又不好,难道别人不能够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吗?!

  于是乎,仍然坚持要我给那个姓刘的理论辅导员员赔礼道歉。

  无奈,在晚上的知青学习会上,我站在大家面前对那个姓刘的人说:“对不起,那天我发言请你持之以恒做好事情,这句话含义是侮辱人的意思,我向你道歉!我相信你绝不是一个持之以恒的人!你也不会做出持之以恒的事!”。

  后来我回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母亲说了,母亲说:“那个姓刘的就是一个没有真才实学人,在学校完全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蠢笨人物!只是你们党支部书记说那一句话很伤人的心,不等于家庭成分不好,就可以让人任意的指鹿为马吧?!”。

  我觉得,只要提起“家庭成分”四个字,就会勾起母亲内心深处的那一份痛楚,当然也就自然而然地想到如何才能够改变这种状况的事了。

  在母亲的心里,认为和感知上,自己只有再婚,遇上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尤其是那家庭成分好的人,就有可能改变我们三姊妹和家庭的这一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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