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草帽多半属于父亲,父亲要么用它来遮挡毒辣的阳光,要么用它来遮挡被风吹散的麦糠。
一场活忙下来,那草帽就属于我了,我把它连同叔叔的那一顶扣在一起,“砰——哐哐,砰——哐哐……”兩顶草帽,像乐器中的铙儿一样碰在一起,草帽相撞哪里会有声音?那声音,是农忙场上闲下来的父亲的杰作,父亲,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最优秀的配乐大师。
清楚地记得,父亲帮我“配乐”时,还会禁不住手舞足蹈,那舞蹈,像极了蒙古的摔跤。“砰——哐哐”,爸爸黝黑的脸膛上盛放着璀璨的笑容,那笑起来的皱纹,分明就是夏天成熟的麦浪,一波又一波,伴随着两顶碰在一起的草帽,爸爸的脸上浪花浮动。爸爸一跳起这种舞蹈,仿佛从来就没有疲惫过,直到我拿草帽的手累酸了,爸爸才停下来擦汗。
记得有一两次,我也抢过毛巾给爸爸擦过汗,当时的爸爸突然变得好安静,高兴地让我擦,不知为什么,每次还都闭上眼睛,可能是也想起了他的童年吧,要不然,为什么每当爸爸睁开眼睛,总会眼眶湿润呢?
爸爸的草帽,不只能在夏天发挥作用,到了来年春天也一样。到了春天,爸爸用一种最简单的办法就让草帽飞上天。他先用两片细长的竹篾撑在帽肚里,然后,随便在帽檐上系上一根长长的布条,再绑上一条长线,一顶草帽做成的风筝就这样飞上天了!
现在依稀记得,那系在帽檐上的布条总是红色的,像一面细长的旗帜在空中飘扬,又多像一只金黄色的鸟,摆动着火红的尾巴在天空遨游。春天的旷野里,我和父亲奔跑着,翻越一个又一个田垄,直跑到村口的妈妈唤起我的名字,那是要吃饭了。
光阴荏苒,记不得这样的场景过了多少个年头。现在,我定居城市,父母依然留在乡下。前几天,母亲从乡下打来电话,结束时,母亲突然说:“你们要个孩子吧,你爸爸整天念叨着重操旧业呢!”
我明白爸爸“重操旧业”的意思,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脑海里重现多年前的场景:一样热闹的打麦场,一样的旷野,一顶草帽,迎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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