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周一,故宫休息,颐和园太远,皇家园林里,天坛最好,有红墙碧瓦,还有祈年殿天蓝色的圆顶,衬托着纷纷扬扬的白雪,是一幅冬日绝妙的图画。
一进东门不远,就看见草坪上一对母女在堆雪人。雪人已经堆得比小姑娘都高了,胡萝卜插的鼻子,橘子安的眼睛,苹果做的咕嘟嘟的红嘴唇,头上顶着肯德基盛炸鸡块的大圆筒盒子做成的帽子,像滑稽的小丑一样,站在雪中望着小姑娘,也望着刚才自己还在空中飞舞的雪花,奇怪自己怎么瞬间就魔术般变成这样子了。
小姑娘也就三岁多的样子,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和雪人红白相映得色彩格外明艳。不知道她在和雪人说着什么话,妈妈走了过去,扶着她的肩膀,一起往雪人身上添着雪花,好像想让雪人长得再胖一些才好。我猜想这应该是这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的想法。小孩子的想法,總会异于成人,才分外可爱有趣。
记得俄罗斯作家普列什文曾经写过:“雪花仿佛是从星星上飘下来的,它们落在地上,也像星星一般闪烁。”他还说:“麻雀落在雪地上面,一会儿又飞起来的时候,它的身上便也飘下一大堆星星来。”如今,空气治理得大有好转,才见得飘飞的雪花真正晶莹剔透的白色,还能够如星星般闪烁,是多么难得。
在长廊边的台阶上,看见一位年轻姑娘,身穿一身洁白如雪的汉服,她正蹲在那里,拿着手机,不知在给什么东西照相。我走过去探身一看,台阶上摆着三个雪人,雪人只有巴掌大,大概是整个天坛里最小的雪人了。用草棍做拐杖,插在雪人的身上;用落在地上干枯的松果做的眼睛和衣服上的纽扣,大概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做嘴巴,姑娘用身上带的黄色塑料胶条,弯曲了一下,做成了微笑的嘴巴。这三个袖珍的小雪人,一下子画龙点睛一般,活了起来,那么可爱。
最有意思的,是三个小雪人的旁边,放着一个塑料玩偶,穿着黄粉蓝三色汉服曳地长裙,梳着云鬓长发,还长着犄角般两个粉色的长鬏,憨态可掬,十分可爱。玩偶比小雪人还小,并排一起,有种混搭的效果,仿佛在演一台童话剧,三个小雪人立刻长成森林巨人一般,俯身在争先恐后地和玩偶讲话,可能在打探人世间的事情,也说不定在向小姑娘表达爱情呢。
在北门内坛墙前,沿墙一溜儿白雪,为灰色的墙镶嵌了一圈耀眼的银边,顿时让这一溜儿灰墙明亮起来。远远地看见,一个高高个子的姑娘,揣手站在那里,看着蹲在墙边雪地上的一个小伙子在堆雪人。谁也不说话,颇有一种间离效果。或者,是在各想心事;或者,是相互有着默契,雪人身上一直落有姑娘的目光。
走近一看,不是在堆雪人,而是在捏雪人,可能更准确些。而且,捏出来的也不是雪人,是一条趴在雪地上的狗。小伙子很有耐心,在手心里把松软的雪花捏紧捏实,捏成结晶状冰样的雪块,然后一块块地贴上去,小狗便有了层次分明的棱角,凸显出块块肌肉、骨骼。他正在做小狗的头部,耳朵已经出来了,长嘴巴和突兀的眼睛在渐渐显形,前腿蹲、后腿趴,尾巴居然那么长,长得像美人鱼的尾巴。或许,他就要这样夸张的效果。
他头也不抬,就这样专心致志默默地捏着他的小狗。雪花不住地飘落在小狗的身上,像长出了一层层毛茸茸的小毛毛。雪花也不住地飘落在小伙子和姑娘的身上。我心里暗想,如果小伙子就这么一直捏着,姑娘就这么一直站着,他们自己也会变成了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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