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牛肉汤是一种安徽地方小吃,牛骨架和黄牛肉加香料慢熬,牛肉绵烂,捞出晾起。吃的时候将牛肉切成纸一样的薄片,和粉丝、千张、绿豆饼放在笊篱里。蒙着厚厚牛油的汤锅温度极高,笊篱入锅,一焯即熟。松榆西里这家,主人姓郝,头一次吃了他家的牛肉汤,我就在微博里给了“无限接近淮南”的评价,并很快成了他家的常客。
不过,老郝倒不是那种苦哈哈讨生活的样子。在安徽老家,他也是个基层干部,本来退休了可以在家颐养天年。但老郝的儿子十几年前来北京,做过酒吧的歌手,婚庆公司的司仪,现在算是落地生根了。老两口千里之外不免牵挂,来了之后,儿子忙,老郝和太太又有些落寞,于是便捡起了家传的牛肉汤手艺。
最初,材料都是从淮南运来,时间久了,物流费用太贵,只能选用本地的食材。绿豆饼是老郝自制的,千张换成了本地豆腐丝,尤其是粉丝,淮南的粉丝柔软中带着韧劲儿,而现在用的是唐山的粉丝,偏软腻。好在老郝是原汁原味的做法,汤味特别正。后厨一口大锅,后半夜就开始熬汤,镬气充盈着小店。
老郝做这个不完全为了挣钱,牛肉早就涨到18块钱一斤了,牛肉汤一碗还保持在10元人民币,所以,店里的人总是满满的,经常过了夜里10点,这家店还是灯火通明。除了安徽周边的外地人,也有不少当地的顾客。北方人没那么挑剔,经常有当地口音的邻桌,就着10块钱一碗的汤,喝着6块钱的二锅头,说着几十亿的生意,听上去超级过瘾。我这种经常加班的人,每次路过那里都不免要思想斗争一番,有时顾及自己的体重,很羞愧地加快速度穿过。
前兩天,又路过老郝家的店,看到窗户贴着“门店转让”的纸,我不禁吃了一惊。停车进店,老郝问都没问,就从后厨变出一碗牛肉汤来。郝太太则坐在一旁专心答疑解问。原来,老郝的儿子刚刚当了爸爸,孩子刚三个月,“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带孩子,我们看着特别不放心。北方月嫂也不靠谱,孩子还得自己带。所以,我们打算把店盘出去。”郝太太说。我指着一屋子客人问:“这么多回头客,这么好的生意,都不打算要了?你们舍得?”老郝嘿嘿一笑,“再好的生意,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重要啊!”
寒风里,老郝的话我听得明白,来北京就是为了照顾儿子一家,中国人嘛,没有什么比家更重要。
想起在成都二道街一家冒菜店的经历。冒菜店开在居民楼里,满坑满谷的人,红油的香味注射一般地刺激着所有的味觉系统。享受着难得的美味,心里更加纳闷: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不扩大?为什么只在中午营业?老板娘特别利索,“下午我们娃儿就放学了,要做作业,怕干扰……”她一脸自豪。
盛夏里的成都冒菜也好,寒冬里的牛肉汤也好,都不是什么特别高级的饮食,只要细心都不难做好。难得的是,主人都是为人父母的劳碌命,这是中国人的传统。几乎每一对中国父母都有天然溺爱孩子的心,再好的生意,再多一些的钱,对他们来说,都没有自己下一代的成长重要——那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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