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家里经济比较困难,加上她又是个女孩子,成绩也不是很好,所以小学一毕业就辍学到苏州的厂里打工了。由于文化低,人又不是很聪明,所以一开始的那几年她刚够养活自己,直到后来才每年带两千块钱回家。我的爸妈虽不是什么文化人,但却是心善,也没有逼她多挣一些,对几个孩子那都是顺其自然——就是后来我跟别人说的那句:管成龙,一点脓;自成龙,一条龙了。
直到后来,姐姐在江苏遇到了她一生的挚爱——一个家境跟我们家差不多的男孩。为了怕我爸妈像其他家长那样索要巨额的彩礼(当时贫穷落后的地方几乎都有这个习惯),他们是生了孩子以后才告诉我们的,而那时候的我正在读初中,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默默地为他们高兴。姐姐总体来说,算是那种文化程度不高、脑袋也不灵光的普通人,但是她对于自己婚姻的先斩后奏让我看到一个女子为爱被激发出来的无限可能。
姐姐嫁的地方是一个离我老家坐客车要十几个小时的地方,所以不是每年都回家,而是每隔几年才能回来一趟,每次回来总是大包小包地往家拿,给我的零食,给爸妈的衣服。说实话,明明她并不亏钱爸妈什么,但她却是我们家三个子女中最孝顺的一个——一个朴实无华的女子无法用她的大爱为这个世间谱写最华丽的篇章,却以自己小小的行为默默地为她的弟弟们描绘了一首动人的赞歌。
现在的她的家庭,已经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了,老大已经开始工作赚生活了,而老小才幼儿园还没有毕业——家里的经济来源主要靠她的男人也就是我的姐夫在外面打零工,零星的挣一些钱,而她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高端上档次的工作干不了,就连普通的现代化工厂都没有能力进了,只好接一些在家能干的活,贴补家用。虽然他们的生活简朴而简单,但是对我这个弟弟,她还是能有多大方就多大方。
那一年,我失业了,我不想工作,想静下心来写一部伟大的作品(当然,这纯粹是一厢情愿,每个作品的作者都觉得自己的作品是最伟大的作品)。可是没地方办公,我先是在上海租了一间房子,但是没想到居然被套路了,因为它骗我贷款租房子,我一气之下,砸了它的家具,一溜烟地跑到了江苏来。
见到我这个她最疼爱地弟弟落魄了,姐姐很是难过,看到我拖着大包小包地来到她的家——那是我第一次去她的婆家,就拿出她那样的家庭所能够拿出来的最好条件招待我,知道我要创作小说之后的她,拿出她家拆迁分到的三间房子中的一套专门给我使用,空调、WiFi、热水器一应俱全。“没良心”的我居然还嫌弃她,嫌弃她做的饭难吃、嫌弃她趁我不在或者没留意的时候帮我收拾整理,但是每次姐姐都只是憨憨地一笑,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那不是因为她没有感觉,只是因为她太爱惜她那个太不成器的弟弟。
可是我终究辜负了她,因为我没有在她家最终完成我的小说,跑回老家,跑到父母的身旁才最终完成了那部小说。
可是你要以为这就是她全部的故事,那你就错了,因为她对我的影响最重要的并不是现在,而是再过去,在于她对我的启蒙教育。
我们家三个孩子,要说最憨厚的当属我姐,要数最能干的应该是我哥,因为他的动手能力实在是比我们这些同年人强不止一个档次,但是要数最争强好胜的那个,一定就是我了。还记得小学一年级(那时候我们的那个地方还没有学前教育,所以我们的幼儿园就是在广阔的田野)刚入学那会儿,老师让小朋友们上黑板前写自己的名字,我战战兢兢地被叫了上去,其他几个小朋友字虽然写的丑,但是终究是写了出来,而我却不知所措地愣在了讲台上,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结果全班浑然大笑,好哭的我很快就有不争气地泪水流了下来,然后嚎啕大哭。这一哭不要紧,虽然没有利害到感天动地窦娥冤,但是却持续了三节课,就连中午放学的路上都还在哭——于是,我的一位同侪从此就给了我一个“好哭鬼”的nickname。
可是,要说就只是哭,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我的犟脾气上来了,回家以后找到哥哥姐姐,非要他们教会我写名字。哥哥当时二话不说,闪人了——别人教他还可以,可是你要他教你,那可真是比杀了他都要痛苦。所以,我就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缠上了姐姐,姐姐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的来教我——因为她大我七八岁,所以我读一年级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出去混社会了。她用她的手,握着我拿着笔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几分钱一张的白纸上写着,写着——
可是一点耐心都没有的我却总是写不会,于是刚停止地凝噎又变得嚎啕大哭了。可是姐姐却没有放弃,依然一笔一划地教我写着,最后弄得满脸的大汗,搞得我误以为她也哭了呢!
几个小时过去了,可是我依然不能够独立写好自己的名字,姐姐突然灵机一动:“三儿,要不你自己照猫画虎,先在字上面描几遍,然后再尝试独立写吧!”我停止了哭泣,从她期待的眼光里看到了希望,于是我就尝试了几下,结果你猜怎么着?估计我不说,你也能猜到了,凡是说“你猜怎么着”的都是达成了既定目标的人故弄玄虚地炫耀自己的辉煌战果。
我终于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那一刻我无比的幸福,虽然那扭扭捏捏的字迹还是很幼稚,但总算是我迈入一个崭新世界的第一步。就在我忘乎所以地兴高采烈的时候,姐姐又说了:“三儿,你能不能答应姐姐一件事,那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地流哈喇子和眼泪。还有就是,今后遇到难事的时候,多尝试各种方法,不要因为一时的挫败就破罐子破摔。试一试,失败了又如何,不要动不动就以为世界末日了。”
这话虽然不是她跟我说的原话——那时候那么小,怎么可能一个字不差地记得住,但大字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了。我也从来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每当我人生遇到过不去的坎的时候,姐姐当年的那段嘱托就会自动浮现在我面前。从此:不负少年壮志酬,原来身心是儿女。
我写此文,并不是要纪念我的姐姐,她正大好年华呢,我只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对那个曾经疼我入骨的姐姐道一声谢谢,你的爱,让我成长;你们的爱,让我在自己最美的年华里深深地引以为傲。
赞(1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