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母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轻轻地拍拍她，“妈、妈”，她没有什么反应。我连忙来到护士站，护士小王过来查看，然后对我说：“是昏厥啦。我去找大夫。”，值班大夫孙霞是个有经验的医生，她用手挠挠母亲的脚心，然后翻看她的眼皮，对我说，“你是老儿子，其他子女怎么回事？把病人放这里不管了。”，我说：“大夫，救人要紧，需要签字，我能签。”，孙大夫说：“我给她下个尿管和鼻试，你过来签个字。”。护士推着小车，来到床前，给母亲按上了呼吸机。孙大夫跟我说：“张大娘是呼吸衰竭，也不知道能不能抢救成功，如果今天傍晚之前醒不过来，会有危险，你最好现在通知她的家属。”。

　　我首先联系了大姐，大姐说：“我上午过不来，等下午我们姊妹几个商量好了一起去。”，看到大姐不紧不慢的样子，我心里有些气愤。我用微信联系了二姐，她的回信更加离谱，她说：“老太太是活到时候啦！”，看来二姐是幸灾乐祸了。“母亲养了一下什么东西！”，我在心里骂道。

　　下午四点钟，大姐领着弟弟妹妹赶到病房，她手里拎这包裹，小声对我说：“寿衣，别叫她看见。”，她转身望着母亲。母亲刚刚醒过来不久，用微弱的声音和刘强和三姐打招呼。

　　大姐朝我瞪了一眼，“不是说准备后事了吗？怎么还能讲话？”，我说：“刚刚摘下呼吸机。”，大姐把我叫到走廊里，她把三姐叫了出来“老三，你过来。”，姊妹俩在门口轻声说着什么。

　　哥哥和嫂子坐在母亲病床前，他们听着母亲说话，“从前咱娘三个不和，也闹矛盾，你说谁家不都一样，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哥哥说：“我们以前和老五过不去，今后会照顾好他，你放心吧。”。大姐的视线始终落在病床上，她在外边朝屋里喊了一句：“咱们早点回去吧，别影响老太太消息。”，几个人离开了病房。

　　她们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主治大夫老李叫住了大姐，两个人在说着什么。只听大姐大声说：“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不要抢救啦！谁签字都不行！我们家属都想让我妈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大姐的话引起了病房里小钱姐姐的反感，她轻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呢？”。

　　经过两天的治疗，我母亲的病情控制住了，脸上也红润了，她申请撤销了尿管和鼻试。这天上午九点，二姐拖着手拉车匆匆来到病房。“我是过来送饭的。”，她小心地打开饭盒，里面装着小米稀饭，另一个装着咸萝卜条。还有四个鸡蛋。她把饭盒摆在窗台，然后拿出手机，对着它们拍照。我不解地问：“二姐姐，照这些做什么？”，“衣，你不知道将来我要从200块钱里面扣钱，这次扣30块钱。”，二姐一本正经地说。我听了，差一点笑出声来，我连忙转过身。

　　我母亲这天腹泻，我正在给她擦屁股，大姐来到病房，她停在门口就不往里面走了，她说：“我看见粪便恶心。”，她假装要上厕所，问道：“卫生间在哪？”，放下背包就到走廊里待着。等我处理完了，她才进来。还未等到母亲开口，大姐说：“老三现在住院了，她叫我捎来200块钱。”，说完，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按住手机：“你说，老三，200块钱收到了。”，母亲不太习惯对着手机微信讲话，她以为拨通了三姐的手机，想自己拿手机，听听三闺女的声音，可是大姐告诉她，只能单方面讲话，老三不用回答却能收到。母亲忘了开头怎么说，大姐教了一篇，才把那句话录入微信里面。完事之后，大姐说：“大强现在很忙，没有功夫看你，我嘱咐他尽力做好就行了。”，母亲听了，感叹道：“我那个大儿就像没养一样，我不知道给谁养的？他说他一生下了就18岁，你看看天老爷能不能打雷劈死他？！那个媳妇像个土匪，连句正经的话都不会说。只有咱家能生出这么些东西！”，大姐看上去不爱听这样的话，她岔开话问道：“还有几天出院？”，她知道我母亲不想听这样的问话，她把头朝着我说。我回答：“大夫没有提起过。”。

　　大姐这一次送的饭菜没有带饭盒，在塑料袋里装着，她一边解开扣，一边说，“这些菜是在饭店里买的。”，我看了一眼，好像是吃剩的。

　　1床的老太叫戴秀丽，两个眼睛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每次上厕所，她的儿子都搀扶着，她回来就喘得上不来气，大夫知道了，说，老人是心衰，就不要下地大小便了。嘱咐她儿媳妇去买一个便盆，在床上接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