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块破损的黄土砖和因常年被油烟熏染的漆黑的瓦片构成了这栋承载三代人的破楼。哦!他们搬家了……屋檐上悬落的野草在阴冷的秋风里寂寞地独舞。
村里人都说:“贺老三家要搬了,搬到镇上的新房。”瓦红的围墙,雪白的墙壁,这一切足以让村里人羡慕。
真的要搬了吗?老猫的喵呜依然在脏兮兮的阁仓上回响,乌黑的有缺口的碗依然摆在摇晃的桌子上。问那面斑驳陆离的墙,它沉默不语;问那只大大的老猫,它高傲地竖起尾巴,踏着轻巧的步伐走远了;问老人,他笑而不语,目光里有一抹笃信的流光。
村里人都说:“贺老三家真的要搬了,贺老三一生勤劳,这回总算可以去享福了。”
的确,贺老三是个勤快能干的人。晨光熹微中,白发在旭日映照下闪着一点银光,他背着锄头去整治那块供家人食用的蔬菜地。他是顶着一顶晶莹的雾珠帽出门的。日头正中时,那油黑的灶头旁有他颤颤巍巍淘米的身影。他是戴着屋灶顶上的灶灰帽劳作的。黄昏时分,堆积如山的木柴里隐约可见他奋力劈柴的背景,落日的余晖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橘黄的光辉。
是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相信儿子媳妇都看到了。他们会带我住新房吧,毕竟,我还没瞧上一眼呢!贺老三这样想,眸子里多了一份自尊和自信。
村里人都说:“贺家儿子买房时都没跟贺老三说,这明摆着不想带他过去嘛!”
搬家的日子终于到了,一件件的物什搬出、捆扎、运走,最后是人了。贺老三慢慢明白了,儿子媳妇若无其事地搬着家,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住新房了。他在车子最后驶离的一刹那转身。拐杖的一声声与大地碰撞声和车子的呼啸,如两分音阶,永远地离开自己飘远了。
妈妈告诉我邻居搬家了,我急忙奔过去。屋里早已是一片寂静,眼前的凌乱景象让我不知所措。黑色的地上混乱地摆着各种废弃物,本来供人喝茶的还算体面的桌子上只留着几个碰了瓷的茶杯。原本就破的屋子,搬走后就显得更加空荡荡的了。贺老三正准备着自己一个人的晚饭,那黑色的矮小佝偻的身子与阴暗的厨房融为一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满屋的废弃物,甚至这老人也被他们当作废弃物一般,扔在了这屋子里!我不禁潸然泪下,阁仓里传来一声老猫的叫唤。幸好,还有一只老猫陪着他,陪着同样孤独的老人。我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快步走出了屋子。
把笼打开,让鸟飞走,把自由留给鸟笼。可是,你忘了,是鸟笼庇护你成长。
自由给了它,孤寂也留给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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