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看明月移向新位
生命流失墙角阴影里
一向听命生活的裁决
少时那条未走之路
已凐没在迷人的春夜里
正因没走，它才那样美好
但那不是生活
谎言的铠甲中
你徒然爱过，又正在忘却
紫叶李
这袭碎花的紫裙
也许就是年轻时你穿的那件
那么招摇，我一直以为
你开得最早，也开得最艳
春寒料峭的日子
带给我心动也带给我痛苦
这么一株树，多么像你
那片美得惊心的景色
就像早晨远逝的云霞
久久注视你，不愿离去
扇面一样，合而复开
摇曳裙裾是这碎花的底色
掇一把落花
纤薄花瓣指缝飘下
多像我们别去的日子
列车驰入了夜
贵州的山包包真多
往昔的日子是座坟
我已不在其中
穴居的日子呵，晦暗
如兽身挤进了洞口
南国脉搏上，列车疾驰
穿过重叠的丘阜、负天的山峰
涵洞、城市和河流，透过车窗
我把异乡的土地尽情打量
哦，这不仅仅是平淡的远足
因为内心贮满了激情
哦，激情，列车驰入了夜
情人依偎着睡去
我正独自品咂大地的暝味
雾岚下的夜
我久已见弃于人，这半生
许多爱我和我爱的，都未珍惜
在这北京的大街
车马往来，摩肩击毂
自以为世界很大，身边
却只一个人愿意跟随
现在，这一个人，也留在京城了
现在，我孤独地回来
雾岚驱尽白昼的流焰
动车外，旋转的树木渐次退去
如回忆迭替回忆
夜就要覆盖收获中的麦地
覆盖驴车、劳作的人
覆盖那个没有灯光的窗口
出站口
出站口不远的树荫里
你一袭黑长裙，坐拉杆箱上
侧低着头，纤嫩的手指梳理
瀑布一样的秀发
就那么不厌其烦，耐心
而又机械
这个时候的时间，有点
难以打发，等待吧
万人之中，那个你需要的人
那个要把一头青丝绽放给他的人
已经看到你，正挤身而来
在你不在时
见你，我只有一途
视那为通天的路
每每去看
看见的只是自家的影子
只是别人的喧豗，跟我
没半点干系的物事
——多么熟悉的面孔呵
再不会来
漫步人寰，想象古时的楼台会
也像今夜星辰煜煜
也像今夜寂寞无名
一个姑娘坐在我对面
一个姑娘坐在我对面
说免费给你卜一卦吧
说出你的生日，阴历的
我交握双手顶住下巴，盯住
她的动作，她的扎着马尾
凸显明亮的脑门
她在那儿闭眼掐指，一会儿又从
包里拿出本子翻找
对于前程我早知它虚浮
内心也称过几斤几两
但我还是愿意听听她粉唇里的话
看看她这会儿为我忙碌的样子
曾经心爱的一切
我知道
昨日无从挽留
曾经心爱的一切
不复再有
一些多余的话
空幻的前缘未了
收回吧
不提啦
续一杯茶
慢慢品
坐等江山老去
坐等儿女长大
爱情诗
都说当爱情充满绝望时
才能写出好的爱情诗
可我们谁愿意如此
情愿不写那样的诗句
凭两个人的心心思思
平分简简单单的世界
换成一世的生生死死
这样汹涌，这样无边
那是你心里的瑶宫仙子
月下嫦娥，深闺名媛
那么迷人，那么轻盈，那么性感
就那样站在身前
实际她腿粗，更有粗的汗毛
她把肉体呈现给你
像只刚掉尾巴的青蛙
轻率得无法挽救
你是不管什么实际的
就连自己也足够虚幻
你将她失落异乡
做着相逢的梦
这样汹涌，这样无边
那时我是一个圣徒
曾那么拘谨地看你
挂在树下的衣衫
不敢上前触一下，它那么圣洁
我那时就是一个圣徒
不敢触摸那圣器
内心充满火一般的隐喻
年轻的所思
今天的文字仍然讲不清它
那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那是一颗失落落的心，远飘他乡
抵达
伫立街口的人是你
临风守望的人是你
念兹在兹的人是你
赤心不移的人是你
安贫者是你，等候者是你
我一定会抵达
在余晖被夜色抹去之前
会静下来的
你最终给予的，是套头衫一样
裹来的霾和雾
——不再有前路，你也是
蔷薇丛，鸟在怨尤地啼唱
会静下来的
鸟总有不叫的时候
作者简介：
王霁良，1967年9月生于山东成武，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作协会员，济南天桥区作协副主席，曾获首届雁翼诗歌奖银雁奖、济南市第三届“泉城文艺奖”诗歌创作奖等，出版《在这个行将挥霍掉的夏天》《在生活的另一位独》等诗集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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