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界)
六月深夏,徬晚,九重天封术殿中。
一个女婢尖叫道“景怡公主,教堂里打响钟了,快去上课呀。”
听罢,我微低颔从内室里走出来,穿一袭教堂学子应有的书生打扮,眼神闪烁,表情略略羞涩,乌发柔顺,任之披肩,捧起上堂用的书册子步子一溜小跑出了殿正厅。
七年前,我出生在这封术殿中,因诞生时那一夜突起了暴风骤雨,母亲刚生产完,自然是疲惫不堪,再无余力去顾及一旁的孩子,只是偶尔碰碰确认人在便是。
大概狂风暴雨着了凉,之后我身体就十分虚弱,用一话概括即:风大了些许也会吹倒。
不过,哪怕如此,还是战战兢兢地长到七岁。
我捧着书册子出了殿外,正欲去上课,恰好目睹夏阳亦脚步撩撩往心之所向,便唤停了他与之同道。
夏阳是学堂里一位资质很深的学子,深受着女同窗的欢迎,此番有莘莘女学子十来个,他唯同我关系亲近,只因曾经相识过。
与他携手同行,我不会任何术法,甚连最基本的腾云驾雾都不会,他舍命陪君子也可当练练腿,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走呀走着,终于抵达目的地,人有三急得上个茅厕,完毕出了茅厕门,却被三姑娘截了道,深知紧接准没好事,欲装作视觉高不入目从侧旁抽身,可她们把手张开化作翅膀,阻了我的去路。
无奈之下唯有不欲再逃之夭夭,胆怯得提不起声腔子,低语问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她们其中之一毛发最长的道“这么多人,就你跟夏阳最好,你帮我们去问问他喜欢我们当中哪一个。”
我胸膛顿时一紧,只感一阵血气上涌,这种事该如何开口嘛,她们干嘛不自己去问,只会推卸责任,欺凌弱小最讨厌,专挑柔弱者对准下手,讨厌死了。
深知会换来呵斥,还是紧咬齿关横心说“这种事叫我怎么问呀,你们去问吧。”
果不其然,荣获那个长相俏的语言反击“死猪,说那么多干嘛,叫你问你就问呗。”
三令五申后,她们便前后脚扬长而去。
死猪,这绰号叫得我心里很不爽,踌躇多时仍未全去。
忆曾经,娘亲生产时,一旁侍女翻着皇历说,依照凡间说法,今年是猪年,不如就用谐音字,小猪小猪不好听,不如就叫‘小珠’吧。
叫着唤着就过了保质期,变了味,彼珠变此猪,可惜,此猪非彼珠。
此名延续至上教堂前,曾几何时,他们才重新为我命名,叫景怡。
我在堂上魂不守舍,前方授课者双唇一张一合地讲演,我却是一个字亦无法入耳,好不容易熬到下堂,与夏阳并肩走,惦念着那桩事致心神不宁,不敢与他太过靠拢。
渐渐地,我们距离越来越远。
而眼尖的他发现异样,便停下步子来询问“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我几步上前,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呕话“锦芸她们叫我……”
“她们叫你什么呀?”
未等我话尽兴,就这样遭他捷足先登截了话道。
在心田间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几番辗转反侧,终鼓足勇气将话补个完美“她们叫我问你喜欢她们三个的哪一个。”
话完,连忙低颔。
夏阳无奈轻叹息“我谁都不喜欢,以后不要问我这个了。”
我讶完怪诞极了“为什么,难道三个你都不喜欢?”
他答得爽脆利落“是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这回何止是惊讶,又好奇还加点儿意外,问道“她是谁?”
他脸颊顿时红晕涨起两朵,一边颊一朵“我才不要告诉你咧。”
我蓦然回首间,那人已嘴哼小曲儿走远。
我恭维着大长腿赶上去,半打趣问“她们三个你都不喜欢呀?”
他双睛眨得很沉,大抵是有点面子挂不住,故作生气“以后不要再问我这些了,我不喜欢。”
看着那张阴阴沉沉的脸颊,本是两个人独处的良辰美景我竟生出惧怕来,淡淡道“你生气了?”
老实说,真的很怕他生气,很怕他会不理我,在这片贵境之上就跟他关系最好,其他那些同窗特特留白眼、做嫌弃、欺弱小。
谢天谢地,幸好他没生气。
夏阳回过眸来却不给予我正眼,火气消减了一半“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我胸膛特紧,又是一阵沉默。
他已又匆匆地离了几丈远,因不想独自行走,便加快步伐猛追,很快,再一次与他并肩同行。
…………
午后,阳光未敛,反而更猛,洒在皮囊之上是怯生生地痛,哪料才刚进教堂门口就被人‘挟持’了,带到一方偏僻角落,静得恐怖。
此时我彷徨、惊恐,不知所措、脸色惨白,那名唤锦芸的首先启喉“我叫你问的事怎么样了?”
她们成群结队杀气冲冲唬得我小心肝‘怦怦’加速猛跳久久不能停下,可是心惊胆战,要用尽毕生力量才平复情绪,道“他说谁都不喜欢。”
我话毕,锦芸首露不乐意状,呵斥道“胡说,我看你根本没问他吧?”
夏阳是个翩翩公子,这三位是教堂里喜欢他表现得最出格的,别的仙子爱慕都是单相思,把爱藏心里,唯有她们,脸皮真够厚,还让我淌这涡浑水,真讨厌。
我声腔子提高了些许“我问过他了,他真是这样说的。”
她们其中一人帮腔“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
我当然是理直气壮坚定立场“真是他说的。”
从古至今未曾开口那个如今都发话了“你们相信她说的么,反正我一个字也不相信,看来是要把她狠狠教训一顿才行。”
听见‘教训’二字,我吓得双腿发软站不稳,连续几下踉跄。
她们一拥而上,把我手上的书册子强夺过去,狠狠摔往地下,然后用上推拉抓拽的招数,好在她们不敢太放肆,手下留情,我的脸颊只留下几道被划伤的痕迹,除此以外,并无大碍。
几人走后,我从地上爬起,捡起那堆满尘土的书册子,一看,还被撕了页,巴巴地看着,哽咽伤心又落泪,自认倒霉把缺胳膊少腿残破不全的东西捡起,小心肝儿不安往教堂里走去。
敲响了上堂钟,授业恩师即吩咐所有学徒把书册子放到榻面上,下位巡查时,见我的残破不堪,便问“景怡,你这是怎么了,脸上还有伤,打架了,你不知道不许打架的吗?”
因此,恩师以这为由,罚我站于众目睽睽之下,我颜面尽失。
因胆怯不敢当场捅破胡作非为,只有把满腹苦水都往肚子里咽,谁叫我是这种异种的‘猪’呢!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