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童年时的炊烟是禾草
　　生长非常茂盛，长到屋顶上去
　　最后，被白云收割了
　　现在的炊烟从瓦片的缝隙中伸出来
　　像老年人的头发，稀稀疏疏

　　烟囱口是我目光的焦点
　　只见那时有人坐在灶堂前
　　往灶堂口塞着一把一把炊烟
　　脸庞发亮得一闪一闪的
　　系着围裙的身影在灶台前旋转，还有
　　一日三餐袅袅温馨的青烟

　　◎石臼

　　单看石臼一点价值都没有
　　无非是一块大石头
　　中间凿一个凹槽
　　关键是经历附在它的上面
　　若我是画家会画上爷爷和奶奶舂米
　　和舂各种糊口的食物
　　画上家人和邻居们举过头顶的力量
　　把糯米饭打得缠绵缱绻
　　把自己打得气喘吁吁
　　而制作年糕时升腾的气氛
　　溢出景象之外
　　最后，画一笔历史的云

　　◎祠堂

　　像一个大四合院
　　两边几间是书声朗朗
　　中间是没有盖的一片天井
　　后面是一排观礼台
　　前面是戏台楼阁
　　走台步舞着长袖的
　　夜晚拉上银幕的。胸前佩戴红花的
　　激情燃烧发言的，锣鼓声烈的
　　戏台角站着戴高帽的
　　一幕幕潮起潮落、恩怨情仇的戏剧
　　还有被我溜得锃光发亮的木栏杆
　　然早已被岁月擦洗得干干净净
　　迎接我的是残垣断壁和一片荒草
　　此时我的头发也荒草似的

　　惟有观礼台犹在
　　只有几尊菩萨孤寂守摊
　　几根香脚和残烛插在清幽之上

　　◎小山溪

　　循堤岸漫步
　　一泓深潭照见我两鬓染霜
　　还照得更远，童年
　　我们赤膊坠入，砸破一面镜子
　　水花溅到岸上的我，微甜的
　　在夏天，绾着裤脚和衣袖
　　用土不拉几的玩具
　　与石斑鱼玩捉迷藏的一个个游戏
　　目光移到远处的石坝
　　我的心情竟然与瀑布一样

　　◎攀登

　　曾经我们把山岗或油茶树
　　攀登得遍体鳞伤
　　用手掌盖在眼帘上眺望山外的远方

　　而如今村之外重叠的山峦
　　即将被现代的愚公们搬走
　　爆破和挖掘机，让乡村的静谧
　　慌了神，让鸟儿不宜而惊飞
　　我却担忧了起来，村庄有一天
　　会梳妆打扮嫁给繁华的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