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我的同学老滕发来微信说,他在火车站附近开了一家旅店,让我有时间过去坐一坐。我正想出去透透气,于是换好了衣服,临走的时候,传来了妈妈的声音:“早点回来啊。”
金州火车站,不大的地方,我很快找到了他说的那个旅店。
两位老同学唠起了家常。老滕问:“我知道你有哥哥和嫂子,怎么从来不管你妈妈?”
我说:“今年春节的时候,哥哥自己回来了。给了妈妈五百块钱,这都快半年了,连半个人影都没见过。”
老滕说:“你每个月都上他家要钱,不伺候老人,必须拿赡养费。”
我说:“好鞋不踩臭狗屎!如果这样的话,哥俩不就干仗了吗?他从来不顾及亲情。”
老滕告诉我:他家哥三个,每个月去他的妈家照顾十天,正好一个月轮一次。
我们家怎么能和他家相比呢?姐姐们不主持正义,把家里搅成一锅粥。2005年,侄女刚满十岁的时候,哥哥一家三口都在医院里照顾妈妈,这件事被大姐知道了。那时候淑蓉在公益岗,工资只有三百块钱。她想拉拢弟弟,便率先从侄女下手。淑蓉在医院里看见了小雪,拉着她的小手:“我今天给你五十块钱,明天再给你五十块钱。”平日里,连一块钱都掂量着花的淑蓉,为什么对侄女那么大方呢?她安的是什么心?或许想控制住育成,取代妈妈的地位。从那以后,每次妈妈住院,再也看不见哥哥一家人露面。淑蓉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她失去的是人性和德行。
老滕还询问起侄女的情况。其实我对小雪没有什么印象,我记得她只来过看望奶奶两次,还是育成领着。后来听说她是个空姐,一年挣20万。育成每次提起女儿,脸上乐开了花,孩子多么能干!多么孝顺!无与伦比!似乎三天三夜都夸不完!
老滕插了一句:“她对自己的爹妈好,但是不孝敬奶奶,这是受到你姐姐的影响啊!”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难以平静,往事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育成曾经对妈妈说:“我没有吃你的奶水长大,所以理所当然地不养你的老!”确实,育成一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孩子生下来就会吸允奶水,可是育成做不到,三个月都吸不到奶水。爸爸说:“家里这样穷,哪里有钱给他治病?你不管他,让他死了得了。”当妈的心哪有那么狠?妈妈四处借钱,她借到了十块钱,抱着育成去了医院。大夫说,娘胎里带来的病,没有办法治疗。妈妈抱着一线希望,找到一个小儿推拿的诊所,人家嫌麻烦,也没有把握,便推辞了。妈妈买来饼干和蛋糕,叩头作揖好不容易,人家才开始给育成治病。那一年是1967年春节,妈妈怕孩子挨饿,三个小时一喂牛奶。育成一放到炕上就哭闹不止,他是在妈妈的怀里一天天长大的。每当妈妈回忆起往事,眼里闪着泪花。“育成长大了,把妈妈忘了,丧良心啊!”看着妈妈难过的样子,我说:“我小时候就知道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育成和狼没有什么两样。别看现在得意洋洋,有倒霉的时候,你不要着急。”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家里洗被套,淑美敲门进来。每到月初,淑美都回娘家送二百块钱。前几年,她打电话叫我去她的店里拿钱。我去了几回。淑美瞥见了我,头没有抬起来,目光始终落在电脑屏幕上,她从抽屉里拿出二百块去,手扬起来,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我接过钱,淑美还在继续盯着电脑看。我在周围停留了片刻:淑美的工作场所,在一个农贸市场,她在墙角放了一张办公桌,墙上张贴着宣传画,都是她自己设计的版面,桌子上有一台电脑。如今,淑美索性把我的手机号码和妈妈的座机号码全部拉黑了,她直言不讳地说:“以后,找我有什么事情,提起通知大姐。”多么大的口气啊!淑蓉成了她的“助理”,安排她的行程,我们没有资格直接和她交流,淑美可真会摆谱!多大的腕啊?
这一次,妈妈问:“你那个买卖还干呀?”淑美说:“许强没退休,就得干。”是啊,许强给她看摊,她指挥怎么干。淑美拿的鲐鲅鱼,肚子都快破了,我剪开一看,鱼肉都稀溜啦,淑美还一个劲地说,“这鱼真新鲜!”古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鱼,淑美自己都不稀得吃,还要拿给妈妈吃。淑美走了以后,妈妈说:“鱼别往冰箱里放了,你把它腌起来,晒干了吃吧。”是呀,对于这些不新鲜的鱼,只能是腌完了晒。只听妈妈说:“这样的东西,拿给她婆家,她婆家能给扔出去!”
原来,淑美的老公公是一所高级中学的副校长,婆婆是化学教师。两人的退休金接近两万元,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享受,做什么。淑美两个小叔都是有头有脸的,你再看看许强什么样子?淑美看见公婆,从来不敢多说一句话。有一回,老公公感冒了,淑美一天之内打了三个电话,“爸爸、爸爸,您怎么样啦?”反过来,亲妈住院一个多月,淑美连看都不看一眼。出院那天,我问淑蓉:“三姐,不能过来帮忙,这么多东西啊?”我盼着她能来伸一把手,她始终没有出现。淑美是个“口言善,身行恶”的两面人。她曾经说过,孝敬老人,就如同敬佛。平常日子,育盛在家伺候;如果妈妈住院了,我们几个都上……结果怎么样?
好不容易,我们把妈妈弄得家里,妈妈坐不起来,身下还插着尿管。这时候,淑美在家里,把饺子摆在饭桌上。我把妈妈扶起来,淑美喂了她两个饺子,妈妈没有戴假牙,囫囵个的饺子在嘴里嚼动了几下,咽了下去,她摇摇头,表示够了。淑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的表情,“哈哈,你死不了啦!吃了两个饺子啦!”淑美的心完全被恶魔占据了,她琢磨着,“我怎么还能看见她?”想想从前,她小时候被妈妈责骂的时候,总是说:“等你老了,我不伺候你!”如今,她做到了,她放下了孝道,不想做人啦。“我有儿子和丈夫就足够了,妈妈没有用啦。”淑美一直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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