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八年前育成还钱的事情。淑蓉当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上火了,半个月没有大便。到了医院,大夫说她肠梗阻,需要手术。两个妹妹心疼大姐,淑美和淑惠商量,这些钱姊妹三个平摊,淑美当场掏出二千块钱;一向爱财如命的淑惠拿出了银行卡。三个姐姐都是窝囊废,怎么都不敢去育成家要钱呢?淑蓉依然没有死心,自己去找育成:一次不成,就去两次、三次。有一次,碰上小侄女小雪在家。小雪当时十七岁了,正在读高中。她不喜欢大姑,看见大姑的样子感到恶心,斜着眼睛鄙视她,连声“姑姑”都不叫。
淑蓉离开以后,小雪对爸爸讲:“爸,你把钱给她吧,我不愿看见她,烦人。”
育成说:“钱给你交补习费了,咱家拿不出那么多钱呀。”
“爸,我有个主意,你每个月还她五百,这样不就结了。”
育成再混,也听他姑娘的话。接下来的时间,淑蓉每个月都往育成那里跑。弟媳妇彩凤也不乐意看见大姑姐,有一次,她对淑蓉说:“你把银行卡号告诉我,我到时候把钱汇过去,省着你来回跑啦。”淑蓉喜出望外,她经常到银行查看卡里的余额。
育成16岁那年,爸爸去世了。育成就像脱缰的野马,想怎么作就怎么作,妈妈也管不了,姐姐也护着他。一次,育成在车间犯错误了,领导让他写检查。淑蓉写好了,交给他。他居然把“检查”撕成两半,妈妈气极了,拿着擀面杖追着他,一直把他撵到车间。因为被工人师傅拉开了,妈妈的气一直憋着。这天,她和淑蓉商量,把育成绑起来,狠狠地教训一顿。淑蓉袒护着育成,两个人臭味相投,她哪里舍得打弟弟?所以,淑蓉假装协助妈妈,把育成捆起来。妈妈刚想动手,淑蓉立刻喊了一句“别打啦!”于是,她麻溜地揭开绳子,把育成给放了。
育成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家里买了代打了一台12寸黑白电视机,育成未来两年的工资全都押在里面,一共四百块钱。无奈,穷人只能靠这种办法来置办大件。育成没有了零花钱,每天都伸手跟妈妈要,少则三块两块,多则十块八块。妈妈的退休金五六十块钱哪里够他要的?妈妈跟未出嫁的女儿要,也要不出来啊。她只好出去捡破烂,什么纸壳子、塑料瓶,她看见了就捡。后来,妈妈有个工友来商量一起去小工厂当操作工,干老本行——细沙机看机操作工。我知道了,提出反对:在车弄里来回走好几个小时,妈妈的身体吃不消啊?育成和我想法不同:妈妈还能打工,多一份工资啦。他乐得喜上眉梢,好长时候没有看见他高兴的样子啦!后来,妈妈只上了一个班,第二天,她去不了啦,腿疼得抬不起来。淑美看见育成胡作非为,从来不劝导他。
每当育成朝妈妈发脾气,淑美总是袖手旁观,妈妈央求道:“淑美,你帮我管管你弟弟,好吗?”淑美无动于衷:“俺俩是姊妹,不能互相打!”妈妈火了:“你对寡妇怎么那么惨啊!就算不认识的陌生人看不顺眼,也能帮着说两句。淑美,将来看你什么下场!”淑美的的确确有了恶报,后来,她的婚姻充满了家暴和贫穷,连她自己都说,活得很累!
一天,妈妈的工友敲门进来,她告诉育成,“你妈妈现在在医院抢救。她已经两顿饭没吃了,你去给她送饭。”育成大声说:“我不管!”原来,妈妈因为工资的问题,和厂长交涉,因为受了刺激,她一次吞了十多片安眠药,被发现了,送进医院。第二天,妈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她看见满屋里的人,都是和育成年纪相仿的,每个人抽着香烟,屋子里烟雾萦绕。妈妈冲着这群人喊道:“你们和育成一起玩,将来全都得蹲监狱!”话音刚落,那些人纷纷离开了。
育成只是在家里咋呼,在外头有人收拾他。有一次,育成和朋友在电影院看电影,恰巧遇到了从前打过仗结下梁子的地痞吴冰。吴冰坐在育成前一排,他发现了育成,呼啦站起来,大喝一声“你长大啦!”抡起拳头,朝育成的面部砸去。育成刚刚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地不省人事了。那吴冰原本和我是同学,整天在家里练沙袋,从小就跟在他哥哥的后面打架。育成挨了打,躺在炕上,不能去上班了,也不敢出门了。妈妈去找吴冰他家,他的妈妈说,“你儿子嗑瓜子,把壳吐到吴冰身上,也不能光怨吴冰。”就这样,也没有赔偿,白白被人打成乌眼青。妈妈可怜儿子,就算自己家养的狗,被人打了,主人都不噶事,何况是个人?妈妈每天早上都煮鸡蛋。育成边吃边说:“以后,你们俩吃鸡蛋,我就不吃啦。”从那以后,妈妈再也不煮鸡蛋了。育成就是这样一个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的人。
1987年6月的一天,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李育成盗窃案,坐在辩护席上的是李淑蓉。早在头一年10月,育成就和他的同案犯落入法网。那年月,正在严厉打击各类刑事案件,育成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犯案。这时候淑蓉不淡定了,她豁出去了,她甚至想要育成在开庭的时候翻案。她写好了纸条,想在育成游大街的时候,递给他。但是,她没有成功。她又来到看守所,和育成取得联系,告诉他:无论怎样,都要提出上诉。淑蓉为了当好辩护人,买了一摞一摞的法律书籍,自学了好几个月。她每一次遇到法律方面不明白的问题,就到区检察院找人请教。那个时候,她正在复习准备参加成人高考,她把这些都放到一边。现在回过头想一想,为了这样的弟弟她为什么付出那么多呢?我无法解释。然而,淑蓉为了育成少蹲几年监牢的努力是无济于事的,法院最后维持原判,没有任何改变。
戴上手铐的育成,脸上笑盈盈的,看不出一丝的忧愁。只有走上邪路的,不可救药的人,才会有那样的感悟。他在法庭陈述的时候,说道:“我觉得判四年,太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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