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中存有秦穆公所作的《秦誓》一篇，是对其刚愎自用令秦师长途袭郑而致全军覆没所作的一个检讨。全文七个自然段，共计２４８个字，言简意骇，真挚感人，寓意深刻，可谓短小精悍不可多得。

　　他首先对臣属们说：“予誓告汝群言之首”。即说我要把最重要的话告诉你们。然后引用一句古人之言说：“民讫自若，是多盘”。意思是说人们总是希望自作主张为所欲为，所以多有灾祸。以此直言战役的失败是由其自身轻率决策而致。接着他说出了一个极为深刻的教训：“责人斯无难，惟受责俾如流，有惟艰哉！”即说指责和批评别人并不难，惟有在受到别人批评和指责时能够从善如流，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啊！

　　接着他分析了自已决策错误的原因，一是因年事已高、时不我待而急于求成。说：“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即说我忧虑自身年事已高来日不多；所以有此失误。二是没有听从那些年老的谋臣的劝谏。说：“尚猷询兹黄发，则罔所愆。”即说只有多请教并听从那些年老的谋臣的意见，才不会有大的失误。而我恰恰忽略了这一点。三是听信了小人之言。说：“惟截截善谝言，俾君子易辞，我皇多有之。”即说那些浅薄之人的花言巧语，让我迷惑，我听得太多了。

　　接着在第５、第６自然段，他提出了对臣属的希望。一是希望臣属能够忠实诚恳而有度量。说：“昧昧我思之，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它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意思是说我常常暗暗思量，希望有这样的忠诚的臣子，即使他自身没什么技能，但他的心灵十分宽阔而美好，能够容人。人家有技能他就像自己有之，人家才德出众他就从心里敬佩。又说：“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即说这种能容人的人，可以保护我们的子孙后代黎民百姓，也可以为百姓带来利益。二是希望作为臣属不要妒嫉贤能。说：“人之有技，冒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达。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意思是说人家有技能，便嫉妒厌恶，人家才德出众，便故意阻挠使其不能脱颖而出。这种不能容人的人，不可以保护我们的子孙后代黎民百姓，那是很危险的啊。

　　最后一个自然段只有一句话，却道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道理，即得人则兴，失人则亡。他说“邦之杌陧，曰由一人；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意思是国家不安宁，是因为君主用人不当的缘故，国家繁荣安定，也是君主用人得当的缘故。

　　秦穆公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他作出的本次战役的决策，是听信了杞子之言，而没有听从蹇叔或百里奚的劝谏（《左传》中没有提及百里奚，但《史记》中提及）。战役失败的结局，使秦穆公觉察到在臣属之间有嫉妒贤能好大喜功的问题，致其迷惑于花言巧语而作出了错误的决策。《史记》之《秦本记第五》中记载，轻师而出的部队由百里奚的儿子孟明视、蹇叔的儿子西乞术及白乙丙统帅。“行日，百里奚、蹇叔二人哭之。”晋军大破秦兵之时，无一人得脱，惟三将被虏。因晋文公夫人为秦穆公之女，才设计保得三将性命。而秦穆公则素服郊迎，向三人哭曰：“孤以不用百里奚、蹇叔言，以辱三子，三子何罪乎？”

　　其实秦穆公提出的用人不当问题，不只是指听信杞子之言，也指用将不当。杞子其人只不过是《左传》中郑国的烛之武退秦师之后，秦穆公与郑结盟，把他留下来监看郑国动静的人而已。但不到二年，他就为了邀功竟然告知秦穆公“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即说郑国人让我掌握着他们的北大门的钥匙，秦军如采取偷袭之策攻击郑国，那么郑国就可以被拿下了。结果计谋败露之后，秦师未败他先就逃到齐国去了。秦穆公听信这种无节操无智谋之人，岂能不失策失败呢？秦军千里奔袭途中偶遇郑国贩牛商弦高，被弦高将计就计告知：郑已有备。孟明视擅作主张，调头顺手就把与晋相邻的滑国给灭了。而滑国与晋国为同姓，并为晋国之属国；晋国大臣原轸力劝正在为晋文公服丧的晋襄公打击秦师。于是才有了崤山之惨败。设想如果当初三位将军能够临阵应变正确指挥，不贪功惹事，岂有殽山之惨败？

　　秦穆公对用人上的反思极为深刻；这篇短小精悍的检讨书《秦誓》实在值得一读。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