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瘫痪在床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一个姑娘来家说:妈妈,我给你洗洗澡吧。为此,妈妈打电话给淑蓉,淑蓉把自己当成局外人了,“我叫淑惠回来给你洗,不过,你每次要给她六十块钱。”。听起来好可笑,妈妈从小养大的孩子,年老体弱的时候要求孩子给洗洗澡,结果老大攀老二,还帮着要小钱。
还有更加可笑的事。有一次,妈妈住院,淑蓉送了几次饭,淑美知道了,对妈妈说,“俺大姐给你送饭,你得给钱。”。从我手里,就给了淑蓉三次钱。后来,其他病友知道了,都说:“要钱就不用她送饭了,自己出去买着吃。”。
三个姑娘合起伙来对付老妈妈,妈妈为此很揪心,她常常长吁短叹:怎么养了这样三个女儿?哪怕有一个好的也行啊?一次,妈妈对淑美说:“你和淑惠每个月给我二百块钱,淑蓉给三百。”,淑美听了,立刻表示不满,她质问妈妈:你开多少工资?大姐开多少工资?你这是不近人情,这是道德绑架!为了护着淑蓉,淑美居然用了“道德绑架”这个词。我翻找了手机百度,也不明白了这个词用的是否恰当?诸位看官自己琢磨琢磨。一个不能自理的老母亲,该不该跟子女要赡养费?老人的衣服不给洗,饭不给做,端屎端尿啥活都不干,拿点钱还抱怨什么?
这三个人可不是善茬,不是心甘情愿掏钱的。她们最初把矛头指向我,淑美说:你想叫三个姐姐养活你吗?淑惠说:如果妈妈死了,我就不能出这两个钱啦!
说起来,淑惠是最费事的一个。刚开始,淑惠推脱:她有贷款要还,家里困难,缓一缓。两年过去了,大龙结婚了,她的儿媳妇知道婆婆还有几万块钱的房贷,就把自己攒的钱都拿出来了。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多次打电话催促淑惠:你不回家伺候我,就得拿赡养费。她还苦口婆心地讲,自己从前付出多大的艰辛,抚养她长大。一次,两次,淑惠终于松口了。
淑蓉之所以答应得挺痛快,那是因为妈妈在她身上花费了最大的心血。
淑蓉18岁中学毕业,她下乡来到农村,1977年正赶上国家恢复高考,淑蓉文化基础薄弱,还是毅然决然地参加了高考,面对落榜的残酷现实,淑蓉准备好了农药,想一死了之,妈妈知道了,来到青年点,整天跟在她后面,就怕她寻短见。由于学习的压力大,淑蓉得了精神分裂症,妈妈四处寻找老中医,给她看病。没有诊疗费,妈妈去卖血,换来钱,给淑蓉买中药,她亲自为女儿煎药。
淑蓉回城以后,妈妈办理了病退,让淑蓉顶替进工厂。1980年在一次成人中专考试中,淑蓉的成绩是第十名 ,代培生名额只有十名,可上可下,还面临被人顶替的危险。那时候,干部科干部是妈妈的老上级,妈妈知道了,登门拜访,说好话,终于让淑蓉读上了中专,圆了大学梦。
淑蓉毕业第二年,她结婚了,她自以为,工作也安排好了,用不着妈妈了。她从怀孕到生孩子,快一年都不回家。淑蓉坐月子的时候,妈妈去看她,她拉着脸,头也不抬,把孩子拽到妈妈跟前,“看吧!”。可是,好景不长,淑蓉受到同事的排挤,走投无路。为了混进干部队伍,淑蓉给这个送礼,给那个送礼,四处碰壁。领导做她工作,叫她当工人,她不去干,她一心想坐办公室。淑蓉做梦也想不到,面临着这样的结局。有人提醒她,“你找谁都不行,还得找你妈妈!”。她才明白过来,都三十岁的人啦,离开妈妈还生存不下去。
妈妈领着她,找车间主任、干部科、厂长,每次到办公室,淑蓉一言不发,呆若木鸡,科室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这对母女。哪有干工作还领着妈妈的?他们感到罕见,下眼皮看淑蓉,鄙视她。每当这个时候,妈妈瞪着他们,昂首挺胸。如果没有妈妈做后盾,淑蓉支撑不了,她也应付不来,很可能精神病复发。
每当淑蓉掉歪的时候,妈妈总是念叨往事给她听,淑蓉说:“我早就忘了以前的事情”,她我行我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天找妈妈八趟的淑蓉啦。淑蓉每次接到妈妈的电话,仿佛灾难降临了,她对妈妈说:“你的电话,就像一个炸弹,五雷轰顶。”。是啊,老年人无依无靠,哪里有什么好事,不是生病住院了,就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淑蓉多么想脱身,她每次看到别人的妈妈去世,都异常兴奋,没有妈妈多好啊!
淑美最不爱听这些,每次都打断:“谁家不养个孩子,哪个爹妈不辛辛苦苦地?用不着说这些。我生长在任何一家,都能长大!”。淑美真矫情,她不但不感恩,还说些丧尽天良的话。从前,我总是可怜她遭到家暴,现在我再也没有这个想法啦,她自作自受!
淑美在集体宿舍自由恋爱,她找的对象许强外强中干,窝里扛枪家里横。每次挨打,淑美往娘家跑。有一次,妈妈怕大强找上门,居然把淑美藏起来了。无论是妈妈去车间怎样闹,还是育成登门威胁大强,没有一点用。大强拿着砖头,追着淑美打。淑蓉帮助淑美,把离婚状子递到法院,诉讼费都是淑蓉垫付,可是法院即将开庭的时候,淑美自己撤诉了。对于人们的质疑声,淑美说:“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我认了,给我留一条命就行啦!”。
淑美的工友说:“要是你有一点点像你妈妈,你男人也不敢欺负你。”,淑美在婆家坐完月子,没有房子住,只好回娘家暂住。两口子想要房子,到了干部跟前,张不开嘴。面对淑美和大强的求助,妈妈拖着病体,天天找领导,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管后勤的副厂长终于答应了分给淑美房子了,但是要等到三个月以后。妈妈说,“厂长,你给我写个条子吧,一旦将来有一天你反悔了,怎么办?”。妈妈欣喜若狂地拿着字条来到淑美面前,淑美喜极而泣。
淑美分到的房子只有一铺炕,连个厨房也没有,原先就是间公共厕所。淑美不满意,她和妈妈一起来到副厂长家,淑美哭哭啼啼,一句话也不说。副厂长义正言辞地说:“你哭什么?李淑美,告诉你,这个房子是看在你妈妈的面子给的!没有你妈,这么间小厕所也不能给你!房子是给你住的,不是给你当仓库的!”。也许,厂长知道淑美两口子经常和妈妈闹别扭,欺负老人,所以对她的态度很不好。
有一次,妈妈出门遇到了淑美工友,“囝闺女的房子是你要的哈?俺和淑美一起进厂,都要不到房子,你怎么要到房子的?”,妈妈自豪地说:“俺女婿是大学生,知识分子就应该给加分!分是我给加的,所以要到房子啦!”。
是啊,有哪个妈妈愿意看到孩子无家可归?即使孩子不孝顺,但还是伸把手,帮助孩子脱离困境,这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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