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庐隐与其第二任丈夫李唯健(首任丈夫郭梦良婚后两年即患病离世)由日本回国。他们打算在西子湖畔幽居半年,靠写作为生。
然而在刚刚两个月的当儿,庐隐和作家兼翻译家的丈夫,却不得不面对柴米油盐之紧迫了。“湖光山色,填不满我的饥肠辘辘。”“吟风弄月,充风流名士,那只有资产阶级配享受,贫寒如我,那只好算了吧,算了吧!”
每天清晨,勉强吃上两碗白米粥,花生米嚼得喷鼻香,惯会和穷人捣乱的肚子算是有了交代。于是往那太师椅上一坐,就准备造好文换大洋以谋求一日三餐的生活。然而厨房里的老叶,这时来报告:柴快没了;煤只剩了几块;米也该叫了。除外棉被还是没有着落,窗外的北风,却仍然虎吼狼啸。……
“这一道催命符真凶,立刻把我的文思赶跑了。”
李唯健是一样拼命的写文和做着小说翻译,两个人都已经使出全部力气去奋斗了,何况当其时,庐隐早已是名满全国的大作家,一月也要完成好几万字,但即便这样,仍然是糊口都很艰难的。
“你本来身体就不好,所以才辞去教员不干,到这里休养。谁想到卖文章度日,竟有这些说不出的压扎的苦楚!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想充什么诗人艺术家了。……怎么人家菊池宽(一日本作家)就那么走运,住洋房坐汽车,在飞机上打麻雀(应指麻将吧)!……”李唯健发出中国专职作家的痛苦和悲鸣。
“外国的作家比我们舒服的多着呢!所以人家才有歌德有莎士比亚有拜伦有易卜生等等的大艺术家出现。至于我们中国,艺术家就非得又充政治家,教育家等,才能生活,谁打算要把整个的生命献给艺术,那只有等着挨饿吧!在这种怪现象之下,想使中国产生大艺术家,不是做梦吗?……非天才要吃饭,天才也要吃饭,为了吃饭去奋斗,绝大的天才都不免要被埋葬,何况本来只有两三分天才的作家,最后恐怕要变成白痴了……”
庐隐这些煞有介事的牢骚已经发了快一百年,然而今天中国的艺术家们,并没有得到更好的待遇和保障,而且在一切以经济做杠杆的主流意识引导下,作家的生存空间更加的狭窄了。全以纯文学为生,尤其以最精华唯美的诗歌与散文这样的经典文学为写作对象的,更是凄凄漠漠的在黑暗中独行。他们太缺乏一个光明灿烂的现景和未来。因此大都不敢昭昭于天下,而只能在一个“本业”的支撑下,用一些浓黑的夜晚或者其它闲暇的缝隙中,去拼他们最喜欢的格子。或者鼓起勇气选择了,也常因生存计而惴惴不安,最终又回到老路上。真的,好多的才情就抛洒在了那些机器、教坛、手术台以及五花八门的业态中。
文艺是关乎人类的精神生存,那与填饱肚子一样,是饥渴不得的,而且在国家大体解决温饱的情状下,精神生存的富有与安宁,对于国民的人生的意义更加提上日程;何况,对于国民的真正的教义,是急需要文艺的精神和力量去加增国民的素质与品格的。
因此,这庐隐的疾呼,也可用于今日。望国家日渐重视艺术家的生存问题,让更多的作家、画家、音乐家、舞蹈家、雕塑家等等能有更多的生存空间,能给予更多的价值肯定。让他们可以不因饥肠辘辘而影响到艺术的创作。这将是对于国民素养的投资,对于民族实力的投资、对于人类幸福的投资,将宝贵的金钱花于其上,是最为所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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