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恶》虽然很难读,喜欢它的人不是很多,但它具有更大的文学价值。《厌恶》整本书看来好像写得十分散漫,实际上这是有意的“散漫”,是造成一种松散结构的散漫,不是真正的随手而写。萨特写《厌恶》时在文字上是下了很大工夫的,前后凡五六年,数易其搞。我们读《厌恶》时在许多地方都可以体味到作者在运用比喻等各种修辞手法和遣词造句时的苦心孤诣、不同凡响。《厌恶》确实有一种独特的风格,萨特本人独有的风格;一读《厌恶》,就可以把萨特同其他的作家(哪怕是再有名气的手法相近的作家)区别开来。《厌恶》表达了萨特的独特的思想感受,它从形式到内容都是一个整体。在一定意义上说,它是一种完美的艺术品。这是萨特的其他小说难以相比的。
萨特写《厌恶》的同时,从哲学角度深入地研究了心理学。萨特对于人物心态的描写细腻、复杂、生动,颇见功底,有其独到之处。人们甚至评论说,他对人物心态的描写是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记》以来罕有其匹的。评论家把《厌恶》同卡夫卡、普鲁斯特、瓦莱里的东西相提并论,看来确有一定道理。
虽然评论界的评价甚高,《厌恶》出版时,销路却不是很好。几十年过去了,真是喜欢《厌恶》的人仍然不会很多。萨特的哲学著作和极大部分文学作品都是很难读的,在这一方面,理解他的人可以说很少。然而萨特逝世时,巴黎有五六万人自发为他送葬。他们多数人未必读过《厌恶》和别的作品。他们固然也仰慕他的文名,但更主要地是因为萨特的社会政治活动。他们感到他跟自己是息息相同的,他关注着与他们有关的人和事,代表他们说话,同他们站在一起,因此他们要纪念他。
我手中拿着这本《厌恶》,看着那个海洋般的送葬队伍,看着那个伫立在蒙巴拉斯公墓上镌有“让——保尔 萨特”的墓碑——每天都有一些不知名的人放一小束鲜花在它上面——禁不住问道:
“哪儿是孤独者的巢穴?”
写于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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