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情,哪怕是极平凡的,只要你加以叙述,它就成了奇遇。所以人们往往自己上了自己的当。我们以为自己记得的、讲述的过去的事情是真实的,我们通过这些故事来看待自己,尽力像我们讲述的那样活着,好像我们的生活是那样有条理,那样首尾一贯,好像我们的过去决定了我们的现在,好像我们的生活是在物理时间里一分一分有次序地连续而过。实际上我们不是生活在过去中,而是过去生活在现在中,生活在我们现在对它的记叙中,也就是说,没有那个藏在现在后面的过去。
如果说当下现在也有奇遇的话,那遇到的也只能是我是我自己,就是我在这儿,我是孤身一人,遇到的是我不可能有奇遇,像我叙述的那样的奇遇。所以我们总是没有固定的东西可以依托的,为了不让过去消失,我们得不断地抓紧现在。这样,没有连续性,没有传统,没有过去,没有经验,没有历史,我们遇到的仍然是一个从满偶然性的荒诞的世界。
正像洛根丁的奇遇一样,安妮的完满的时刻也只是一种过去的幻想,或者说,是对未来的一种渴求,但决不是当下现在所能有的东西。
也许当一个孤独的沉思者向人们揭示出这个世界的荒谬性、这个存在的偶然性、这个奇遇的不可能性时,他就创造了某种超出这一切的东西,使自己从这个荒谬的世界中解脱出来?使自己的存在不再是偶然的?使自己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奇遇?并由此找到自己的巢穴?可能。萨特写《厌恶》时就是这样认为的。《厌恶》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这个思想。但这样做仍然是有局限性的,对此萨特当时已隐隐约约有所感受,到后来就看得更清楚了。这一点我们留到后面再详谈。
写于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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