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肖博霆的父亲一直很少有发言,他在余江的妈妈冲出去的那一瞬间也飞快地冲了出去。紧接着,欧乐乐的父亲也不比任何人慢,很快冲到余江妈妈前面,拔腿狂奔。
我何尝不比任何人焦急?这里的场面还需要我控制,我一旦走开,局面将乱成一锅粥。
“各位家长,请稍安勿躁,几位当事人的家长应该到场处理,你们担心孩子,这里就能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生不测,我们会立即采取保护措施。”杨玉洁极力做着安抚工作,我一直盯着屏幕,关注欧乐乐几个的事态发展。
降低无人机,地面上的一切清晰地展现,包括一根小草,一片树叶都能清晰可见,包括欧乐乐几个的谈话也能清晰地传来。
“同不同意?”肖博霆晃着手里的棍子问余江,余江用力点头。肖博霆又看向武凌浩,问:“他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办我的事,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就闪一边,别多管闲事。”
“我毫无异议,一切听你的就是了。”武凌浩说。一边的欧乐乐使劲抱住余江,肖博霆又捡起一根棍子扔给武凌浩,两个人掂量着手里的棍子,慢慢向余江靠近!
“肖博霆!武凌浩!怎么回事?别乱来!”情急之下我对着对讲机呵斥,尽力避免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胡老师你烦不烦?”肖博霆用手揉着耳朵,指着头顶上的无人机,“你别管,我会处理好的,把这东西挪开,弄得大喇叭在头上吵吵,真是无聊。”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身后一个家长悲痛欲绝,不忍直视画面。
“你们住手!”我呵斥。
“你就别管了,无聊至极,你知道吗?”武凌浩摊摊手,弯腰搬起一块石头。
这还是我教导出来的武凌浩吗?这还是早上要和我成为朋友的武凌浩吗?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对我的警告无动于衷!还搬起石头慢慢走向余江!
屏幕前面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肖博霆蹲下身子,在地上比划着,然后抬头对余江说:“就一下下,别紧张,你紧张,我也紧张。”
余江用力点头,带着哭腔说:“我不紧张。”
“没出息,多大点事,别哭。”肖博霆站起来,拍拍余江的肩膀,余江用力点头说:“好,我不哭。”
“石头来了。”武凌浩说。
肖博霆拍拍手,说:“好,就在我刚才做记号的地方,放下就是了。”
武凌浩应声把石头放在肖博霆指定的地方,欧乐乐不禁担心,问:“这样行吗?”
“做好你该做的就是了,抱紧他,别让他大呼小叫就是了。”肖博霆说着拿起棍子,武凌浩见状,也拿起棍子。
我感觉有种快要犯心脏病死去的窒息,把唯一的救命稻草交给了杨建飞他们。看向屏幕,杨建飞和几个安保人员还在赶过去的路上。情急之下,我不停地对着对讲机催促:“杨教官,麻烦再快一点!”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腾起一种巴不得活在黑暗里,什么都不要看见的奢望。
就在这时——
“咦?原来是这样!”
一声惊叹成了事态的转折点。
我睁开眼睛,盯着屏幕。
是我们太紧张,一个被忽略的小细节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原来,余江的一只脚卡在石缝里了,肖博霆几个是在想办法帮他把脚拔出来!
武凌浩搬来的石头起到了大作用,他们利用杠杆的原理,把棍子伸进石头缝里,企图把余江陷下去的脚撬起来。
慌忙赶过去的家长以及杨建飞他们,看到这一幕,也过去帮忙。
“别打岔啊,我想好的方案都被你们打乱了,”肖博霆说,“你们要是真心想帮忙,来个力气大的,帮忙把石头弄开呀。”
“这个交给我,”肖博霆的父亲说着上前帮忙,仔细看了卡主余江的脚的石头后说,“这两块石头埋得太深,不像可以推得动的那种,撬开石头是不可能的事,还是按照你的办法来吧,一点一点把余江的脚撬出来吧。余江,你要是疼就说话。”
“放心吧,”余江的妈妈说,“他的登山鞋是加厚的,伤不到脚的。”
“那就好,再过来一个人,孩子们一边歇着,我们来办吧。”肖博霆的父亲说着招呼欧乐乐的父亲,一边的安保人员见状,上前说:“这种工作还是我们来做吧,毕竟,我们有经验。”
经过一番的努力,余江的脚连同鞋子都慢慢离开石头缝,除了鞋子受到一点钩挂,脚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这些孩子了不起!”安保人员向武凌浩他们几个竖起大拇指,还特别表扬了肖博霆,“尤其是你,临危不乱才能想到这种解救办法,我们都自愧不如。”
“哪里,您过奖了,”肖博霆甚是谦虚,完了问他爸,“爸,你们这是怎么了?紧张成这样?还有胡老师,你把无人机挪远些,好家伙,这无人机居然装有扩音器,震得耳朵疼,听到没有?挪开。”
“好,我操控得一些。”我声音柔和,把无人机调高一个高度,毕竟,我也曾经领教过扩音器的“轰炸”。
“余江,接下来你要敢脱离我们的队伍,再没人管你了,”肖博霆语气相当严肃,“从现在起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发,而且要做到寸步不离。”
“好。”余江保证说。
家长们照原路返回,孩子们继续探索。
“虚惊一场。”回来的家长们长长吁了一口气,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下。
“多亏了你家肖博霆,这孩子主意多,乐于助人。”余江的妈妈说。
“那是当然,我家肖博霆一直以来都是好孩子。”肖博霆的父亲好不骄傲,说完看向欧乐乐的父亲,朗声说,“欧乐乐家长,你好像欠人家胡老师一声道歉吧?”
“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等活动结束再说!”欧乐乐的父亲把脸转向一边,差点与人家来个亲密接触,他嚷道,“坐这么近干嘛?看什么看?你不也欠人家胡老师一声道歉吗?”
郝刚的二叔讪笑,在衣兜里掏着什么,欧乐乐父亲“嗤”地笑了笑,说:“你的烟不也被没收了吗?掏什么掏?”
“护林防火,人人有责。”有人悠悠来一句之后,气氛终于安静了。
“是我们想多了,”欧乐乐的父亲说,“我们眼睛看到的并不是事实。”
“这好像是哪部电影里的台词吧?”肖博霆的父亲搭讪。
“是的,不过我也不记得是哪部电影里的台词了,就觉得它非常适合今天发生的一切,你知道是哪部电影吗?”
“我也不记得了,就是觉得,我们太冲动。”
“我们不都是担心孩子做错事吗?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不是虚惊一场,”一个家长走出来发表意见,“是我们以平时惯用的思维去看待事情。说句不该说的,是我们经历了太多的事,遇到某些事的时候难免会启用内心暗黑的一面去思考问题,这才导致刚才的过分紧张。”
“这位家长朋友,难道你的孩子发生这样的事,你一点都不担心?”欧乐乐的爸爸走上前去,和说话的那位家长理论,“你不是来参加活动的吧?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风凉话。”
那位家长笑了笑,说:“我不敢保证我说的每一句大家都愿意听,但是,我们过分地用自己的思维去考虑孩子的内心世界的时候,是不是也希望我们猜的都是百分之百的对?正因为我们是大人,大人的思维就是对的,还真有不少人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去看待孩子的问题。我们何必把内心暗黑的一面强加到孩子身上呢?强加是没用的,他是他自己,绝不是你。所以,有的时候该放手还得放手,盯得太紧容易盯出毛病来,与其养在温室里等着枯萎,不如让他自由绽放属于他自己的精彩。你只是舵手,行驶的过程中稍微转一下舵,让他不迷途,但你绝不是方向标,更不能指使他按照你的意愿中规中矩地走他不愿意走的路,使他活成木偶。这不就是今天这次活动的意义所在吗?”
那位家长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我不得不佩服。我上前与他握手:“我是胡小易老师,请问您贵姓……”他双手握住我的手,说:“我是陈果果的爸爸,早就听闻胡老师大名,今日得见,久仰久仰。”
陈果果那么优秀,怪不得有这么一位不同凡响的父亲!眼前这位儒雅的中年人,微笑着和我寒暄。仔细端详,才发现他除了儒雅,还有一双剑眉使得整个人又多了几分气宇轩昂。
“您好!您过奖了,区区小辈,不足挂齿,”我虽显得不好意思,倒也不失风度,和陈果果的父亲握手寒暄,“您什么时候上山的?陈果果她……”
“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全看在眼底,所以才有那一番言论,倒是让胡老师见笑了,不过,哪些地方说得不对,还希望各位家长多多包涵。至于陈果果,这个胡老师就不用担心了,她有她妈妈陪着呢,还在山下,陈果果的父亲爽朗大笑,“我早就听闻胡老师大名,早就想登门拜访了,一时抽不出时间,不过也巧,趁着贵机构举办活动的机会,能目睹胡老师真容,荣幸至极呀!”
我爽朗回应:“您太可气了,我都不好意思了,陈果果学习优异,除了学校授课,关键还是家庭教育做得好啊!”
“哪里,是她百分之百的努力才收获的成果,这孩子努力,但脾气倔犟,爱较真,没少给老师们添麻烦吧?”陈果果的父亲甚是谦虚。
“追求真理永远没错。”我说。
“你也是做教育的?或者是哪所学校的老师?”欧乐乐的爸爸走过来,和陈果果的父亲握手。
“不是,”陈果果的父亲微笑说,“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父亲。”
欧乐乐父亲饶有兴致,奉上一瓶水之后说:“从刚才你和胡老师的谈话得知,你是陈果果的家长?陈果果,那可是咱们市里出了名的好学生啊!你的孩子非常优秀,那请问,你平时都是怎么教导的?”
“教导倒谈不上,这孩子天生就好学,尤其是从小爱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在她小时候,不管你在做什么,她会凑到身边来问我:爸爸,为什么火车是绿色的呀?
我回答她:火车有很多种颜色,每种颜色都分别代表火车的用途。
我以为她会满足了好奇心,然后自己去玩,不料她又问:为什么要分成好多种颜色呀?
然后我就给她解释,她似懂非懂地点头说:哦,原来是这样,那,爸爸,运送煤炭和矿物质的火车为什么是黑色的呀?
头疼呀,最后被她绕晕,还要耐心地重复着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话。就这样,每天都要耐心地回答她提出的一些问题,比如,为什么飞机要在天上飞,为什么鱼不在地上跑,为什么要下雪……别看孩子小,你可不敢糊弄她哈,等她长大了,发现她小时候的收获居然和教科书上的知识不一样,她就迷茫了——该听爸爸的,还是该听老师的?
最可笑的是,我女儿有天突然问我:爸爸,为什么隔壁的东东问他爸爸问题,他爸爸的回答是:滚一边去,成天就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你脑袋子究竟装的什么?
我想了很久,才说:这个答案爸爸也不知道,我们一起探索吧。
女儿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同意了我的要求。
所以,我为了准确地回答她的问题,我是每天看书啊,还问学校借了书,后来老师们给我送了好多书。我孩子上了小学三年级后,那些书就和她分享。”
“陈果果,那个把女生班的老师理论哭的女生,你的女儿,居然从小就爱问问题,怪不得会有老师忌惮。”欧乐乐的父亲不禁惊讶。
陈果果的父亲有些窘迫,说:“是呀,我这个女儿爱较真,这点我也头疼。”
“不止你头疼,老师也头疼,这不,女生班都没有老师敢接班了,”欧乐乐的父亲笑着摊摊手,环视四周,问其他人,“陈果果,年年考试都是榜首,全市第一。小学六年级,北京举行的全国作文大赛,还荣获全国第一,记得吧大家?去北京领奖的时候,全校师生夹道欢送,回来的时候全市的市民都来迎接,学校举办表彰大会,还专门请了知名的乐队来表演。都知道吧?”
“那个坐轮椅的孩子,了不起的孩子,记得那时候校园里都快被挤爆了,我们都知道。不过,家长低调,孩子的荣誉从来不向人们显摆,记着上门采访都被拒绝了,更不用说大肆公开上头条了。”有人附和说。
“我记得呢,那年我在外地上学,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咱们市出了一个名人,比大明星都耀眼,我还郁闷,在互联网上怎么没有看到宣传的新闻,这种荣誉应该上头条啊。”我说。
对于陈果果,我早有耳闻,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机构,我是亲眼看到她为了一道题把严安然弄得很尴尬。
陈果果的父亲正色说道:“孩子的世界很单纯,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我们是不可以随便让她受到打扰的。我女儿说了,比起世界第一,她差得很远,不值得显摆。”
“我说陈先生,你家孩子学习优异,但是对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老师难堪这件事,就是她的不对了。”欧乐乐的父亲说。
陈果果的父亲大度一笑,说:“刚才的一番夸奖,实属过奖了,对于和老师为了一道题理论半天这件事,确实不假,我也非常注重她的礼貌礼节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课堂不就是追求真理的地方吗?错了就是错了,把错误的结果传授给学生,那结果不是结果,是谬论。就像对于一个追求真理的人,所有人都百分之百地认为,她是在找茬,却忽略了被那万分之一的疏忽导致崩掉的题,导致错误的发生。题做错了可以纠正,对一个人的行为妄下结论,留下的只有弥补不回来的遗憾。”
“这就是虎父无犬子!”欧乐乐的父亲竖起大拇指,大声说,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一看陈先生就与众不同,肯定是教授级别的大人物。”
陈果果的父亲摆摆手说:“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农民。”
欧乐乐的父亲愣了下,继而大笑,“您谦虚了,像袁隆平那样的大科学家,他也可以谦虚地说自己是农民。”
“还真不是,我岂敢和咱们的水稻之父比?他老人家做出杰出的贡献,造福广大人民。我确实就是个农民,”陈果果的父亲摊摊手,“一个普通的农民。”
“佩服佩服,陈先生,您的孩子可能没来吧?这种集体活动,不能来参加,实在可惜了,不过,这里地形还真不利于贵千金来,轮椅嘛,操作不当,摔了怎么办?”欧乐乐的父亲说着不切实际的话,有人起哄:“欧先生,你这是话里有话哈,话也不是你这么说的。”
“她不来,我来又有什么意义?”陈果果的父亲指指山下,“看,我女儿玩得也很开心,她从小爱好摄影,那架单反是我特意给她买的。”
“啧啧,小小年纪你们就把她惯坏了,要什么给什么,那架单反看着也不便宜,一万多吧?”欧乐乐的父亲咂咂嘴,难以置信。
“确实,我们家女儿身体是有缺陷,出生不久就患了小儿麻痹症,导致双腿行动不便。不过这些都没有击垮她的信心,因为在她看来,我和她妈妈就是她坚强的后盾。当得知她永远站不起来的时候,我就想,虽然上帝关上所有的门,但是还留了一扇窗户,既然窗户不够敞亮,我们就自己凿出大大的门窗,让生命的小黑屋子洒满阳光!”陈果果的父亲顿了顿,又说,“只要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就给予她想要的,这不是娇惯,是共同追寻孩子的梦想。我庆幸我的女儿不是坐在轮椅上唉声叹气,得过且过。最起码她还有追求,还挺优秀,她的优秀不是父母逼出来的,而是她自己争取到的。”
“看你的着装打扮,精神气十足,根本看不出你是农民。”欧乐乐的父亲说。
“父母的精神状态以及对生活的热爱是一种信念,它是推动孩子前进的力量,”陈果果的父亲说,“饱满的精神状态能营造和谐的气氛,只要积极乐观,哪怕是穿着一件打着补丁但洗的很干净的衣服,都不会影响一个人的精神状态。这就是我经常和孩子说的,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几万块的衣服就能衬托出来的,精神状态,是发自内心,绝不是对物质的过分追求和华丽的包装。这叫知足常乐。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穿着几万块的衣服还满腹怨言。”
“何为家长?这就是家长!”有人开始鼓掌,接着掌声响成一片。
“对了,我前几天和武凌浩的父亲武先生见过面,听说他们公司最近研发了一款多功能轮椅,上下楼梯一点都不费劲,如履平地,要不要考虑给你家千金买一辆?”肖博霆的父亲过来,递上一张名片,“给,我问他要了名片,有需要的话联系他。”
欧乐乐的父亲插话说:“轮椅不都是称为一把吗,干嘛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一辆?”
肖博霆的父亲想了想,说:“高科技,智能的,像全职保姆,更像保镖。听说只要遭到剧烈晃动或倾斜,就会自动开启防护功能,整体看起来像个鸡蛋,把人保护起来,像个不倒翁,人躲在里面也不用担心失去重心摔倒或有不适,一旦保护形成,透气系统也同时开启。”
“那得有多重呀?上下楼可拿不动。”郝刚的二叔过来凑热闹。
“都说了,上下楼如履平地,要是还得人抱着轮椅跑上跑下,要它干嘛?”欧乐乐的父亲嘴里虽这么说,但还是心里没底,问肖博霆的父亲,“呃,到底重不重?”
“这个得向武先生了解,据他说,这款高科技不容错过最佳推广的时机,他们公司目前正在开拓国内市场,同时也在做着进军国外市场的准备。”肖博霆的父亲说。
陈果果的父亲甚是感激:“好,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我还真不容错过。谢谢大家对小女的关心。”
集合令响起,所有人火速到大坝集合,清点完人数已经接近傍晚,好几辆大巴早就等候在外面,孩子们排好队陆续上车,车队声势浩荡出发,活动完美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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