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岁高龄的婆婆做了一个甲状腺肿瘤切除手术。术后,我们不放心让婆婆一个人在乡下独自生活,便把她接到身边来照顾。
白天,我照顾她一日三餐,炖各种营养汤给她当点心。婆婆手术时,脖子处留下一条好几公分长的伤口,不能沾生水,还需要时常换药才能让刀口愈合得快。晚上,我带婆婆出门散步,带她到理发店躺着洗头,带她去诊所换药。
婆婆渐渐痊愈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从术前检查、找医生、安排入院、到术后的恢复照顾,我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月,消瘦了不少。可婆婆连一句肯定我的话、夸奖我的话都没有对我说,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心中难免会有所不悦。转而一想,算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不能因为得不到婆婆的夸奖,我就可以任由她病着,而不去管她。她年近八十,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住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庄,性格木讷,平时就少言寡语的,我怎么能去跟这样的长辈计较呢?
婆婆康复了,在城里也住烦了,我们商量好周末时间送她回乡下。在回乡下的前一天中午,我在房间里整理行李,婆婆突然来我房间跟我说,太阳很好,她想自己出去走走。婆婆每次来我们城里的家,都极少自己出门走动的,她说要出去走走,无非就是去家附近的超市逛逛,顺便买点日常生活用品,比如买瓶洗洁精、买串蒜头、或者买两包盐巴之类的小东西。婆婆去超市几次后,我发现了她的一个“秘密”,原来她看不懂阿拉伯数字。比如买一瓶洗洁精3.7元,她看不懂标价,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到收银处结算时,她不懂得拿刚好的钱给收银员,每次都拿比商品价格多出许多的整钞10元,或者20元给收银员找,然后揣着零钞和硬币回家。超市去多了,婆婆抽屉里的零钞和硬币便堆积成小山了。
约摸一个小时后,婆婆回来了。我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婆婆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双粉红色的拖鞋,要我试穿看看。我穿上去,拖鞋很软,也很合脚。婆婆对我说:“你上次回乡下的时候,穿着家里闲置了很久的变质塑料拖鞋,脚磨破了皮,我买了一双新的拖鞋给你明日回乡下穿。”
婆婆不识阿拉伯数字,自然看不懂鞋码,她41码的大脚与我36码的小脚相差甚远,也无法用试穿的方法来挑选合我脚的拖鞋。她一定在货架前目测了各双拖鞋的大小,她一定又在收银处拿了大面额钞票找回了一堆的零钞和硬币。家到超市就几步远,她为了给我买双合脚的拖鞋,却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当婆婆十几年的儿媳妇,这是她第一次精心为我挑选东西、买东西给我,我感动得眼角湿润了。
我想,平时少言寡语的婆婆对我的感激和关心都蕴藏在这双拖鞋里了。一双9.9元的拖鞋,了解了它的内含,便能读懂它的珍贵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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