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结婚前夕,我请了探亲假风尘仆仆赶回家中,妈妈忙着收拾我们回家住的房子。到家的当天,一股冷风穿过家中的老屋,有些湿冷,幸好有一抹阳光温暖着,床单、被褥妈妈都晾在家门口的晾衣绳上。妈妈已经把我们住的房子收拾干净了。
一进门,我就大声地叫了几声“妈妈”,生怕妈妈没听见,我是有多久没有当面叫过妈妈了,大抵是四年的光景,抑或更长。妈妈不再是以前那个梳着两个粗粗的麻花辫、说起话来嗓门大、走起路来如风一般迅速的女子了,整个人变得瘦小了,好像干枯的老树没了养分,头发变得花白、前门牙上还镶上了几颗假牙,手上长满了老茧,我的妈妈成了地地道道的老妇人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也曾想过,但没想到岁月给予妈妈的沧桑来得如此之快。我是多麽希望,时光能慢些,再慢些,不要夺走妈妈年轻的容颜,不要摧毁妈妈健康的身体。
妈妈忙着做饭,没过一会,就端来一碗我最爱吃的大杂烩。小妹说,妈妈昨天晚上就把干笋、黄豆泡好了,糯米、粉丝和挂面是妈妈一大早出去买的,为这顿饭妈妈忙了一上午,这不你们回来热了一下,就可以吃了。妈妈没吭气,只是笑了笑。
妈妈生了我们兄弟姐妹4个,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妈妈经常变着花样给我们弄吃的,春天的时候,到山上抽鲜嫩的竹笋、到地头掐碧绿的香椿、到溪边捞鱼摸虾,到河里用筛子筛田螺;夏天的时候,金黄的麦子收割了,妈妈总会给我们蒸上香喷喷的白馍馍,菜地里满园都是绿油油一片,快罢园的时候,妈妈会晒些辣椒、豇豆、萝卜丝以备冬天食用;秋天的时候,地里的花生、红薯、土豆都熟透了,妈妈迈着矫健的步伐挑着箩筐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头,把丰收的果实挑回家。冬天的时候,妈妈会把红薯洗干净晾干,送到村里的加工坊去加工成红薯淀粉,经过多次筛选、晾干、碾碎成红薯粉,把大米洗净加工成米粉,把裁缝剩下的新布料的边角料,做成我们的新书包;每年年关的时候,必做米粑;宰鸡宰鸭,杀猪,鸡鸭猪这些都是妈妈自己喂养的。
妈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字不识,为了生活,却也走南闯北好几年。妈妈是女儿身,却有着男儿的气概和魄力。那几年,爸爸到深圳打工,家里大小事都是妈妈一人搞定,不仅要下地劳作,还要照顾好我们四个孩子。我清晰地记得,一年级报名费10元钱是妈妈卖了她那两根粗粗的麻花辫换来的。当时,我很欢喜,终于可以上学了,妈妈看着我,欣慰地笑了。
妈妈不但省吃俭用,还在农闲时,上山砍竹子越过一座座山背回家,把竹子削开,编织成筛子、簸箕、篮子、斗笠,让爸爸挑到10公里外的镇上集市去卖,贴补家用和我们的学费。
记得有一年的一个阴天的下午,爸爸从集市上回来了,买回来好多的橘子和苹果,把我们乐坏了,还特意给在上二年级的我买回来一本《新华字典》和一支钢笔,当时,我兴奋得一跳三尺高。从那时我就明白,只有劳动才能改变生活。
我上三年级时,妈妈开始学着养鸭子,每年都养好几百,风里来雨里去,这一养就是五年。尤其是冬天,天气潮湿又阴冷,妈妈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却也落了一身病。妈妈经常告诉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勤劳的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妈妈从来不把爱挂在嘴边,却总是在默默地为我付出。从我记事起,家里生活一直拮据,可妈妈每年都会给我买新衣服新鞋子过年,每年过生日时,我们都能吃上一碗鸡蛋面。
那年我因上学出远门,妈妈早早地给我准备东西。听说新疆冬天很冷,妈妈加班加点地给我做了一双棉鞋,织了一件鹅黄色的毛衣,到镇里的集市上给我买了几身新衣服,担心我吃不惯新疆的饭,特意给我装了几罐我平时爱吃的咸菜。
到了新疆,我才知道,这里的冬天房子外面冷,里面却热得很,棉鞋没有派上用场,毛衣也一直被我珍藏着。
后来,我毕业后留在了新疆,妈妈很含蓄地对我说,想我回去发展,这样离家近些。可我没有听从她的意见。一人留在他乡,建立自己的家庭。
后来,听小妹说,妈妈经常在家人团聚时提起缺席的我,有时还会一人躲在厨房里默默流泪。大概妈妈是想我。
如今,妈妈老了,在酒店里当清洁工,我们让她回家休息,她死活不同意,说是她挣一分是一分,还没到伸手要的时候,再说,人闲老得快。
我们几个孩子都各自成家,妈妈和爸爸相依相伴。妈妈经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们这些子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如果有时间就回去看看他们。
我想对妈妈说,妈妈,你把身体养好,我还想带着孩子多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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