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满月

　　宝宝长得飞快，一天早上，斐然醒来，发现宝宝正睁着眼望着晨曦中的窗帘，小脸上静静淌着微微的笑。那一刻，白未晞心里充满感动，这张小脸上释放着圣洁的光芒。白未晞从未像这一刻深切感受到对另一个生命的幸福、爱、感恩。

　　李厉春走后不久，外面就下了一场大雪，气温骤降。保险起见，白未晞决定还是等孩子大一点儿再搬回去，所以白妈妈照旧天天过来。按说少了一个人，应该觉得累，但恰恰相反，都很轻松，白爸有时也一起过来，有时干脆一早就买好东西过来做。孩子很乖，不爱哭闹，只有白未晞能分辨出女儿哭声的含义，哼哼哧哧的低声哭，小嘴左歪右歪的，那一定是饿了，在找奶吃，而忽然不安地蠕动一会儿后，张开口又急又厉地哭嚎，小身子向上一窜一窜的，白未晞就能明白，这一定是拉了或尿了，说母子连心也好，说女儿的肢体语言表达能力强也罢，反正只有白未晞能明白宝宝的意思。

　　闲来无事，大家就围在孩子周围看，越看越爱，总也不够地讨论孩子的每一个特点和每一个动作。

　　出了满月，白未晞人被养的又白又胖。宝宝也比出生时胖了一圈，小脸儿粉白、煞是可爱，小名就直接唤为“可爱。”

　　李厉春只在可爱二十多天时打电话来问了一声，好像完全忘了有满月一说。这时白未晞才从他们冷淡的态度中咂摸出了些儿味道，想来想去想不出其他原因，于是问刘希明：“他们是嫌小可爱是女孩吗？”刘希明摇头：“不会吧。他们要上班，没时间来。”白未晞替小可爱觉得委屈，“那这也太冷淡了，他们不歇星期天吗？”刘希明俯身去逗女儿，小可爱抓住他一根食指努力往小嘴里塞。啊啊啊的，小嘴里吐泡泡，刘希明嘿嘿笑起来。

　　说完这话没几天，公公忽然降临白未晞父母家，白未晞一出满月就被接回父母家住。公公拿来一袋子面和几件小棉袄棉裤，放下东西，好像完成任务一般就走了，说赶时间，还说李厉春病了，对睡在床上的小可爱只远远地张望了一眼。

　　这下白未晞彻底连他家这唯一的老好人也印象不好了，她压根不相信她婆婆的胖壮身体会病。想不到封建社会的余毒在他家还强悍地存在着呢！看着小可爱安静圣洁的小脸，白未晞心里很不是滋味。

　　晚上白未晞起夜上厕所，一推门发现客厅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白妈妈戴着老花镜，凑到灯底下正飞针走线缝着什么。白未晞轻手轻脚走近了揉揉眼，这才看清她手里在做着一个小花棉袄。

　　“妈，今天下午小可爱的爷爷不是拿来好几个小棉袄吗？你怎么又做啊？”

　　白妈妈停下手中的活，摘下眼镜揉揉酸疼的眼眶周围，叹息一声小声说：“我也以为省事了，可仔细一看，小可爱根本穿不了。那些大概都是你大姑子的孩子穿过的，咱可爱骨架小，撑不起，更何况有条小棉裤很脏，大概孩子拉上面了也没清洗干净，我怎么能让咱小可爱穿那种衣服？算了，小孩的衣服也好做。”

　　白未晞看着妈妈泛红的眼眶，又气愤又心疼：“你又看孩子又做衣服的，她当奶奶的倒好，心安理得得躲远远的。要不你裁好了，我让刘希明给他妈做去。”

　　“嘘——”白妈妈指指卧室门，戴上眼镜开始干活：“你呀，别嚷那么大声，让希明听见心里为难；再说了，费那个劲儿干什么，等她做好了，孩子都大了。你快睡去！我一会儿就完工。”

　　回到房间，到底意难平。妈妈刚才眯着眼吃力举着胳膊的情景在眼前挥之不去。未晞一阵心酸，恨自己不会做，又气愤李厉春，连带看刘希明也不顺眼。辗转反侧中，刘希明被吵醒了。他默默听完白未晞对李厉春的控诉，这回倒没替他妈辩解，沉吟一会儿说：“我明天给她打电话让她做件小一点、瘦一点的。”丈母娘的辛苦他看在眼里，晚上下班回来总是尽量抢着看孩子、洗衣服做饭地干活，自己母亲什么样他也很清楚，只能尽量减少婆媳间的接触为妙。

　　也不知是刘希明传达不力，还是李厉春有意磨洋工，果然如白妈妈所言，再没捎过来一件小棉袄。倒是打电话给白妈妈，说她不清楚孩子的尺寸，没法做，并且她身体不适，来看不了孩子。让白妈妈告诉她尺寸。白妈妈自然没说尺寸，而且这时的小孩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等她做好孩子可能已经穿不了了。

　　白未晞此时已不对李厉春的人品和做事抱任何期望。

　　时间很快就逼近春节，小可爱也近百天了，趴在床上能把小脑袋抬得高高的，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总是盛满温和的笑意。除了饿了找妈妈，其余时间谁抱都没问题，而且自己形成了规律的生活习惯。一家人只要围着小可爱，就是一片欢声笑语。连在北京工作的姐姐回来的次数也明显变多，格外的喜欢这个小外甥女。

　　还有十几天要过春节时，李厉春打来了个电话给白未晞。她让白未晞自己收拾好东西坐公共汽车回去过年。白未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李厉春几乎有些恶狠狠地说：“有多少东西你拿不了？让你妈把你送上车，等到了这边我接你，你是这边的人不在这儿过年算怎么回事！”末了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娇气。白未晞心想这会儿又把我看做你们家的人了，那你这三个月不闻不问算怎么回事？白未晞早已断了讨好她的心，这时对她的不满也就不像以前那么惶恐了，有了免疫力。她平静地说：“我可不是娇气，孩子棉衣尿布的就一大堆，还有贴身的小被子褥子，我抱着小可爱拿不了，更何况天冷，小可爱这么小，我也怕她闹个病什么的，所以过年我们就不去了。”

　　放下电话后感觉十分痛快，这是第一次和婆婆说话没啥障碍。白未晞感到她彻底烦了李厉春，也就彻底没了任何顾虑。她心想她的性格就像简爱，一味忍让，忍到忍无可忍时反抗到了另一极端，再也不愿忍让。

　　刘希明默许了她的决定。他也觉得婆媳二人保持距离对他来说比较安全。尽管李厉春特意给他打电话痛斥了一顿白未晞，看他没什么反应，又捎带着把他也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