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怀孕

　　舒心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就在婆婆李厉春对白未晞的影响淡化乃至被遗忘时，忽然之间她又蹦到了她的眼前。

　　要说原因倒也简单——白未晞意外怀孕了，还是在单位组织的体检时查出来的。知道这消息时白未晞毫无思想准备地懵了。两人一直避孕，压根没想这么快要孩子。才结婚两个月，说难听点，两人刚熟悉一点儿，不那么陌生了。

　　同样毫无思想准备地，这天下班开门后，白未晞发现从天而降的公婆正端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李厉春先是对他们的厨房提出了批评，对白未晞动不动就去娘家吃饭表达了强烈的不满。然后才用滔滔万言说明了一个中心意思，就是孩子不能不要，但她也没空带。白未晞只注意到了第一句，她压根没想第二句会给她今后的生活带来多少不便和烦恼。理科生的逻辑当然是第一个条件不具备，后面的结果自然不予考虑。

　　公公咳一声，说话了：“你们女孩子都不愿意早要孩子，你姐姐（指白未晞的大姑子大丫）当初也是，怀小果果时特别不愿意，可是第一胎就打掉对身体不好，你——”李厉春打断他：“大丫怀小果果时才二十三，白未晞都二十七了，太晚了，早什么早！”

　　白未晞是晚婚，不然也不会选刘希明，但被这么当面说出来，心里大不高兴。而且，李厉春总刻意具名具姓地叫她，不过一个小学教师，显摆什么职业病！门一响，刘希明进屋。白未晞正好站起来去洗手间掩饰脸色。

　　第二天白未晞和办公室的人聊起婆婆时，忍不住说了诸多问题，“我一直想和她搞好关系，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总对我有种莫名敌意，好话也不会好好说。”

　　办公室以处理家长里短著称的王大姐这时哼一声：“婆婆和儿媳妇相处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可不能什么也不说，应该笑着就把话给她递过去。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你越拿他当回事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你不高兴就该当场说她，干嘛怕她看出你的情绪就躲一边消化情绪去？我告诉你，你越这样，她就越欺负你。”

　　白未晞想象了一下自己顶撞她的画面，发现竟然很害怕，她没出息地说：“她不是长辈吗？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王大姐不客气地说：“你要是决定要孩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有这么个婆婆，你以后的麻烦少不了！哼——就怕到时候你想躲都躲不了！”同办公室的另一个大姐深有同感地说：“没孩子还好，有了孩子你们的接触不可避免，因为这个离婚的不在少数。你这婆婆太难斗，除非你爱人主意正，否则以你的性格肯定吃亏。”

　　行政机关事少，办公室的女人们主要话题就是与公婆斗法、夫妻战争，都积累了很多实际斗争经验。这时都七嘴八舌地给白未晞出主意。可是这时的白未晞天真而乐观地认为自己与这些中年妇女不一样，她不认为自己会和婆婆打什么过多的交道，再说，婆婆又不是仇人，不管怎样不会对她有坏心，因此至多是人民内部的矛盾，她强势我就让她做主好了，反正我还乐得清闲呢。

　　孩子在双方父母空前一致的态度下被留了下来。

　　怀孕期间，公婆很少过来，而白未晞只是过中秋节时去过一次，其余时间没再去过。白未晞对这种双方的距离非常满意，满意到连他们那次来，买了一只鸡，婆婆让老头吃、让儿子吃、唯独没让她这个应该增加营养的孕妇吃，这样的行为都大度的没计较，反而当笑话讲给同事听。王大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你婆婆是真傻还是故意？你这孩子真是没心到极点了。”

　　白未晞说：“也就他们把买只烧鸡当做改善生活，我压根就不爱吃，我爸妈天天给我炖排骨、熬鸡汤的我早吃烦了。噢，她还有件可笑的事儿，虽然不管我，但还不让我回自己家吃饭，看刘希明给我买的西瓜摆在那儿，也不高兴，说大冷天的吃这个也不嫌凉。唉，她白生两个孩子，不知道孕妇的口味一时一变吗？最重要的是，我又没花她的钱。”

　　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郁闷，明明花自己的钱，没想到，还要看婆婆的脸色。同事中年轻一点的大姐说：“我可告诉你，你现在是家里的功臣，正是巩固家庭地位的好时机，可不能惯他们的毛病，给他们家怀孩子还得受他们的气！”

　　白未晞毫无建立家庭地位的观念，她暗自在心里下决心以后类似讨论能少则少，自己一文艺女青年，天天和一帮子中年妇女讨论这些鸡毛小事，多俗啊！况且不是越说越轻松，反而越说越心堵，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就这样，在白未晞不抵抗的态度下，李厉春这枚冉冉升起的家庭之星完全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