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一手牵着他的老黄牛

　　一手拿着旱烟管

　　口袋里装着炒黄豆

　　一双布鞋走走停停了几十年

　　那天他偷偷的卖了她妻子存了好几天的土鸡蛋

　　换了不知两块还三块钱

　　领着他的老黄牛，翻过

　　陡峭的莲花山

　　那山上，曾经

　　立着日本人的碉堡

　　一九四九年的十月一日

　　那座碉堡被锄头和铁锹击成了瓦砾

　　老头儿经常从那儿走过

　　欢快的吐一口唾沫

　　让老黄牛歇息片刻

　　顺便撒泡尿

　　然后翻过莲花山

　　去很远的地方

　　只为听一场戏

　　戏文里唱的是征西大元帅

　　那位薛将军竟然是个老生

　　咿咿呀呀的带着他军队打进了西凉

　　老头儿抽光了旱烟

　　赏了戏子几个钱

　　望一望柳树下的老黄牛

　　眯着眼，等着另一个戏子登台

　　看完戏回家的时候

　　他从岁月的缝隙里

　　偷偷带回三钱土

　　藏在黑漆的棺材下

　　他说将来换作金子

　　治好她妻子多年的老风湿

　　后来啊

　　竟换来了一张病榻子

　　他在晨起的时候，艰难的

　　咽下几口白米汤

　　日夜点着白蜡烛

　　把半世的风霜照成一道道伤疤

　　仿佛他又牵着他的老黄牛

　　爬上陡峭的莲花山

　　对着日本人留下的断壁残垣

　　吐一口唾沫，撒一泡尿

　　然后去再听那老生

　　唱一出旧时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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