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葬那天,叶子落了一地,刚好堆成了他的墓场。脚踏在上面,稀疏作响。声音像极了点了火的礼炮。每个人都露出了与此番景象最相匹配的难以掩饰的哀伤,善良的妇人还会不时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和鼓励。她却不领情——仍呆若木鸡的站在那,甚至头也不曾抬一下! 她根本不痛,安慰和鼓励,她至始至终都不曾需要。男人们使足了力气铲土以图尽快完事走掉,毕竟谁也不想多和死人打一秒钟的交道;女人们则战成一排在旁边指手画脚,顺便收集死者生前身后的消息好去别处继续高谈阔论。这一切,她顾及不到。这一切,他不曾设想。
他死了,她一滴眼泪都没流下。所有的人都在极力的讨论、传播,仅仅三天的时间,在这片土地上已是路人皆知的真相。至于她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解释起来原因却扑朔迷离,主要有两种。一种说法是他的死导致了她的不正常,谣传说她已经疯啦!另一种说法是她早已有了情人,更是巴不得他赶快死自然不会因此神伤。两种说法相持不下,即使如此,我仍然倾向于后一种说法。因为啊,不久后,她自己就跑出来帮我证明了。
冬天刚到,她就改嫁了。一片哗然!他才刚走半个月不到啊!至于那两种原因论,已经没有人承认自己当时信过第一种了。我也一样。消息一出,她就成了所有人的矛头所向,不守妇道是最多的一条。她倒也坚强不似常人那般脆弱,旁人的指指点点甚至是大声谩骂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平静的让人害怕。任何时候,她都是沉默的对待,从不反驳。当然她也反驳不了,姑且不提浩大女人群的舌头,单是算在她头上的这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她都无力反驳。这是一场战役,不会轻易的因为她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停止。妇人们更是如此,她们坚信人多力量大这条定律。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这句话常说,但不对。至少她以自身证明了这一点——她没死也没爆发。妇人们也不觉得累,仍旧每日每夜的打着这场持久站。反而是男人们更健忘体力更差,事后一个月不到就对此不闻不问了。只有偶尔听妇人们谈起,哦的一声然后陷入几分钟的沉思。
旧的记忆需要新的事物来唤醒、来冲击,如此循环往复的一边丢失一边沉淀才能成为最后的深刻。
她死了。她终于死了。以为这一切便归于尘埃。但是以为的终归不是结局,只是人们对事态想象出来的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样子。她虽逝去,她的日记却长存,代替她永生。她把自己的一生全都诉诸于笔端,饱含深情。文字有些时候比言语更有战斗力,真的是无声胜有声!
身前所受,全都是因为人们企图以道德之名完成对她的绑架。而这这一点,她深以了然。但是他们想不到这个女子竟然置道德二字于不顾,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便恼羞成怒。发了疯似得向她攻击。生者若得不到解脱,死者又何得安然?她不哭,或许是她早已领悟,眼泪解不了愁,更证明不了什么。生者尽快的重新生活、恢复原有的生活轨迹是逝者所愿,又何来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她走在春天,百花盛开。妇人们却道误了这大好春光。身前尚得不到善待,死后更亦然。她静默的走完了这一生,以孤独为友,以日记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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