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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堰人家 二

时间:2017/9/22 作者: 李建志 热度: 102595

  实际上哑巴堰对角上的居家远远不止三户,只是这三户是游离于旁边大院落的人家。大院落里还有四户,分别是耳熟能详的曾家、李家、冷家、陈家,只是少有互通。没有过只字交情的城里人冷家爷孙两辈居住一起,而李家曾家只是点头之交。伤透脑筋的是,冷家爷孙俩都是城里人,怎么又会住进了农民大院?冷家爷孙俩中的爷不姓冷姓肖,别人喊他肖胖子。冷家爷孙俩中的孙,又从未见过他姓冷的父亲,或者姓什么的母亲过来看望关怀她。走路大摇大摆,搪瓷茶盅不离手,粮机厂130司机工人老大哥陈家两个男娃是小学低年级校友,哪里遇上都会笑盈盈三哥三哥亲近你。吴孃是陈叔的爱人,生产队社员,和海舰母亲一样后来也经母亲举荐调到窑坝子晒收组上班。130陈叔是哑巴堰坎上唯一一位每天上下学都会碰面的工人阶级。吴娘哪里遇上都会客客气气招呼小某家里做客、吃饭。


  吴孃算是大院落的人家,但她和大院落的人家也几乎不走动。她家的厨房与海舰门前的院落只隔一条排水沟,后门斜对海舰家堂屋门。平日里两家人你来我往形同家人,有时还相互借用盐巴、味精、针头线脑。吴孃家和海舰家一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那一天,吴家打牙祭,寻着香气从二哥家往回摸的时候,恰巧与慌慌张张开门抱柴的吴孃不期而遇,便紧拽着膀子拉某进屋,却最终因为装模作样的任性弄巧成拙失之交臂。几乎瘫倒在氤氲气息中迈不开步子的自己,也不知当时是哪来的力气,却凑巧恁就没被拽稳!到底是自己过于把假戏较了真,还是她索性就顺水推舟一个趔趄将计就计?唉!形式主义,害死人!


  大院落旁边最早也是四户人家,只是那一年亚强一家子搬迁到邮电校后门外一个角落里去了,而留下来这三户。他们分别是二哥、海舰、望天。


  二哥,长兄,二十七八,光棍,基干民兵。性情温和,谈吐委婉,着装整洁。偶尔白衬衣口袋插一支钢笔。听说他并未读到中学,小学几年不得而知,或许他只是喜欢钢笔而已。


  第二位前辈,望天,长兄,三十左右出头,已婚,牛心古怪,不苟言笑,着装洒落。记忆里的他,蓝色背心,一件撒开穿的确良白衬衣,军用皮带、军裤、军帽、深度近视眼镜,上衣口袋偶尔也插一支钢笔。据传在花果一队算得上能文能武,只是所谓的武绝对不会是武术,杵面前也得扳着脸孔才能辨清人,哪有点点小隐于野高人眼观耳闻的端倪?把他牵扯上蹬萍渡水的侠客,难免有些危言耸听。


  第三位便是看生见长总角之交,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海舰。年龄六岁,意志薄弱,经不起供销社糖衣炮弹的诱惑,见上玻璃罐罐里的美食心痒难挠。


  那日,他堂屋门把风,我躲房间里把父亲备用换锑锅底的铝皮剪成一堆破烂,拽着膀子胆战心惊双双摸进供销社,侥幸躲过了收购大员一向明察秋毫的火眼金睛,淘得来二两软糖。


  养猪场后屋檐香樟树上分享的场景历历在目,两人各倚一根枝丫,边四仰八叉晃晃悠悠,边眉飞色舞鼓捣腮帮,糯糯的糖质每蠕动一下腮帮都附带些许酸涩,白色的糖汁随每一次艰难却不舍的咀嚼顺嘴角向下滴淌。那是二两我努力也回忆不起品牌的,黑白色玻璃纸精致包装的白色软糖。当初哪怕他只是不经意弄出来稍大点动静,保准了那堆破烂全部免费送他。丢人保组那可是要吃二二三的!之前那位年纪相仿的老油条一看就是惯犯,废品还没下秤他已然报出价钱!小小一坨黄铜居然就淘换来两元钱!补锑锅难道有明文规定过必须使铝皮吗?糖衣炮弹助长的最终结果,整幅铝皮化为乌有,刚买的牙膏挤空了内容皮不知了所踪。教训就是,给老子跪搓衣板!记忆里的他,不穿上衣,没有文化,不插钢笔。


  除了成天和海舰绕着哑巴堰一前一后转圈子,闲得无聊或突发奇想的时候,我会蹿去二哥家。生产队几位衣冠楚楚的后生,都选择在那里聚会,谁家添置了新鲜玩意儿,二哥家里最适宜现宝。作为长者的二哥,既引吭高歌社会主义好,也浅吟低哼手提双喇叭里的梅兰梅兰我爱你,只是不如他们打了鸡血般,一群人面红耳热张牙舞爪弄什么弟思哥、慢死不。与其他人家不同,二哥家不喂猪,吃不吃饭、睡不睡觉取决于诸位舞霸的兴致。你摇头摆尾尬上一个通宵,他皮泡眼肿打上通宵拍子!


  到今天我依然不解,那个夜晚,正围坐他家饭桌闲聊,咪思特儿(咪咪)左顾右盼提上饭桌来的日本电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向来省吃俭用的二哥真会舍得一口气掏钱买下比他整个家屋还贵的电唱机?那狗日咪思特儿拿张唱片差点儿没把红苕屎甩出来!社!老子懂不起,唱针不是拿来缝衣服裤儿的!


  偶尔我会得到二哥打靶的斩获,他特意带回来的老套筒黄铜子弹壳,比冲锋枪弹壳足足大上几圈。我见过二哥全副武装的样子,飒爽英姿,威风凛凛,和一名解放军战士差不多!


  二哥姓夏,从未听闻他的尊姓大名,全生产队都喊他夏二娃,年长老大10岁。二哥把父母当作了自己的父母,家里无论大事小情,他兄弟都是不请自来。中砖、砌墙、搭猪圈、挖沼气、砍三合土……


  夏天黑得晚,吃过晚饭,哥俩就会顺哑巴堰坎搖过来串门,和父母、老大一聊就是深夜。轻言细语的二哥,至始至终以谦和的微笑保持全场,而咪咪和倚门的我,通常只是笑不露齿点头称是的看客。


  二哥两兄弟会武功,一早一晚在门前院子里练习擒拿、扁挂。兄弟俩偶尔也相互切磋一下。年轻人中的明哥、刁贵儿,有时也会向二哥讨要一些门道。天快黑的时辰,二哥会到苹果园中修炼内力,挺胸含腹,马步稳扎,双手食指在半空划出一条高深诡异的弧线,一只收拢到胸口位置,一只前推至尽头,食指微颤,持续发力还是受力。有些像传说中的吸收天地精华,还是正试图打通人猪二脉的模样。


  令人费解的是,吸收精华为什么单单要选择看不清人的时辰进苹果园?专心致志的他真就入定到了对头顶上摇摇晃晃的果实无动于衷?还会是担心人猪二脉偶然贯通的一瞬,自己家的泥墙不足以抵挡,而殃及到了海舰家圈猪要赔耍档?或者他根本搞的就是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羡慕生产队苹果园住家得天独厚的他们,这辈子给洒家比较起来不晓得有多幸福!绝对每天夜半三更撑得睡床当头上还猛扯疙瘩儿,翻死鱼眼!而对外他们依然可以道貌岸然地标榜自己,最爱做人民公社这棵常青藤上最傻傻的瓜!除我外,三哥好像是二哥唯一一个弟子,只是不知是否有让过二哥得意。也见过三哥习武,钻天入地,身轻如燕,凌波微步,行云流水!而二哥的武功显然更上层楼,只是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连环扫,飞沙走石,挡者披靡!除非二哥菩萨心肠网开一面,否则,注定今天散你魂魄,就甭想明天还有性命来偷生产队的苹果!经常老远的路上看见二哥嗬嗬哈哈练习劈砖,偶有失手,“那狗日的火砖咋那硬!”边笑边就扔到了一边。据说是心情烦躁心神不定所致。时不时,我也会蹿过去向二哥讨教几招南拳北腿,请师傅检验检验最近气功达到隔山打牛的境界没?


  在武林大拿夏二哥的家里,就是屙屎都必须扎马步!除非不给他当弟子!


  望天和二哥是我见过没有交集的老邻居,在他房前屋后蹿来蹿去无数个年头,我们没有一句哪怕不太友好的对白。两家只间隔着一条杂草丛生的过道。两姊妹,也无父母,姓彭,叫什么不清楚。生产队老老少少都喊他望天,久而久之,望天望天就成为了习惯。我和海舰都忌惮望天家门口那条凶神恶煞的白狗“美丽”,可偏偏越怕越是要到那里去!而这条被称为美丽的姑娘却给海舰全身留下了太多心有余悸的印记。只是那一次,他就以泪洗面趴在床上哎哟连天念叨了三天三夜望美丽!


  望天正房后屋檐,二哥的自留地里,一堆圆圆的土垛上,长着一棵壮实的麻苹树,每年秋天果实累累,而且个个滋味甘甜。猪圈背后一棵极端稀有的一串红。只是一串红很难有机会得手,无论你从任何方向,只要摸近他家猪圈,狗就狂吠不止。即使你以为自己已经树人合一,在它敏锐的嗅觉面前,只不过就是糊弄糊弄黄毛小儿的噱头罢了。


  这一切得以实施的前提,二哥家作为依托必不可少。如若东窗事发,可以安全逃往二哥家。苹果随便哪里一塞,未必你还敢搞日本鬼子的挖地三尺?退一万步说,假使碰巧被二哥家狗从哪里叼了出来,也是二哥家,二哥的狗,呵呵,看清楚,我可是三弟,不是吗?只要二哥家的狗敢于玩忽职守,把穷追猛打的土八路放进屋来,一切与苹果有关的冤假错案都与它有关!勿容狡辩,铁证如山!哪条文献上记载有土狗不偷不吃苹果?它就不可以换换口味?


  海舰家常去,一是因为父辈的交情,二是他爷爷每天中午做玉米面窝头。而且全家人竭力邀请某一定每天准点过去品尝。


  和海舰的交情,远远不是情同兄弟可以概括,实实在在称得上患难之交。四岁那年,他过继给了父母当干儿子,四岁开始,我们便影形不离。昏昏噩噩在一起东游西荡无数个年头,我们没有过一次争论,没有过一次脸红我过去他家里吃窝头的机会相对较少,多数时间是他吃罢午饭后,带上两个热气腾腾的窝头顺哑巴堰坎一路飞奔过来!遇上他家打牙祭,他头天就会再三发出邀请,而我也多是欣然赴约。


  那个年代什么都凭票供应,没票寸步难行,是不是凭票供应婆娘不得而知,快三十的二哥依然没能解决个人问题。


  甘之若饴的父亲这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下班后花生米就二两烧酒。几两一人一月的供应量,显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一般说来一个号段的号票,几天时间就会自动作废。每每遇到这个时候,母亲便走东窜西,四处张罗酒票。


  那年春节,俩兄弟一反常态,隔三差五提瓶绵竹二曲或者几包大前门登门!两兄弟莫不真穿了夜行衣干起了那营生?家人难免心存顾虑。


  那次到他家玩耍,终得以发现石破惊天的秘密!两兄弟把作废的号票,用剃胡刀片东拼西凑挖补成有效的票号!一般人你就根本就看不出丝毫破绽,就供销社那几位七老八十歪瓜裂枣能看得出来?天啊,更有甚者,见咪咪捏支铅笔在一张白纸上专心致志临摹纸币,到最后再用蜡笔着色,大功告成后,让我着实一惊,三元!


  孤陋寡闻的洒家,尽管心猿意马,委实也没有胆量支撑勇气去接受这份恩典!倘若供销社那些位老先生老太太们同洒家同等孤陋寡闻的话,那极是有可能会与人保组,继而与二二三牵扯上百口莫辩的干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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