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乡村
曲靖
家在乡村，一排房子一片庄稼。
一条短尾巴的狗和一头老牛，和老屋相依为命。
村庄的根系长势发达，
抽出的花穗烟霞一样美丽。
时光的利刃，从乡村的心脏切入。一个创口就是一个家园，一页族谱。
父亲把所有的起早贪黑，栽进泥土庞大的根部，盘住水土流失的命运。
一蹲，旱烟锅就进入夜色。
躬下腰，把自己弯成一把镰刀。
收割稻谷的坚韧，麦子的忠诚，和桑园的古朴。
农业的琴，从三月到三月，用忙音弹奏沉淀。
父老乡亲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季节，就成了一张弓，挂在自家的屋檐下。
最后被儿孙后代用汗水写入族谱。
山歌，粗犷地爬满汗渍的土地。山里的妹子，秋天的高粱一样美丽。
一粒草籽掉进内心，也叫人半生迷离半生葱茏。
母亲抓一把麦杆塞进土灶，猛一拉风箱。
炊烟便在蝉的歌声中亮起来。
晚归的乡亲们，赶着老牛，一声吆喝，一句号子，山谷荡气回肠。
家在乡村，自己导演自己，在土地怀中梦呓想象。
2003年3月于云南会泽
弟弟来信
你来信说今年家乡干旱
农作物不比去年但在父母的辛劳下长势也不差
我想对庄稼而言汗水也可解渴
你说假期你一直放羊母羊又生羊羔
那牧鞭鞭痛了祖辈和父辈
你的童年和我的童年
你我的努力只是不要再鞭痛未来
你告诉我爸爸胃病犯了却不看医生你加倍不安
你上了重点线却上普高望我理解
你说寒假你一定要回家我好想你
我想火车票半价可两次加起来也是全价
你还注明下次写信不要写想妈妈
妈妈一看到这几个字就不想吃饭
丈夫以事业为重望兄长慎重
此刻，窗外的雨
滴在泛黄的作文本纸上
2003年9月于湖北襄樊
故乡的
用一生的时光
栓一条野路
故乡的牛
把岁月嚼了一遍又一遍
还没嚼出红土地的味道
故乡的牛
用角挑破春天
第一根苗
拱破冻土
故乡的牛
如弓的脊梁如弓的犁
一口一口嚼着草根
庄稼箭一般生长
故乡的牛
在一个稻草堆积如山的早晨
面对着刀
舔了舔嚼几下
脚下的草根
昂起头
2003年9月于湖北南漳
在秋天（六首）
曲靖
（一） 在秋天
秋天
鸟飞过 天空高远
我
又一次愧对诚实的泥土
秋天 很好
有阳光白云蓝天什么都有
此刻 我想
翻回去吧
叫上赵建
然后再翻回来
秋天
鸟又飞过 天空又高远
我们
又一次愧对诚实的泥土
然后
又翻回去
（二）又到秋天
又到秋天
你站在地里
喜悦丰硕成一轮向日葵
篮子中
装满你一张张笑脸
背景是原野
不远处会有个村庄
又到秋天
我做在屋里
你 只是幅油画
我却想
过去的日子就让它过去吧！
像在秋天
慢慢枯黄 尔后
一片片凋零
随风漫舞
（三）我相信，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
我算过
在登十五转 在江边
抬头
我无法想象 深秋
水泥杆上的小鸟远眺什么
一个 村庄
路向远方伸展
树向天空延伸
我掉过车头（当然，自行车）
水淹过的土地
不管是谁种的玉米
此刻 我相信
星星之火
是可以燎原的
（四）十字架
村庄 穿江而过
鱼栖在弯柳上
炊烟直直砸下来
一条 草击败的路
秋天
期待一只只远来的足音
谁，踏入历史深处？
见证，路与草的一次次撕杀
江水 村庄
凄凄平野
鸭鹅像一个个标点符号
江水与村庄 组成十字架
我 一个盲者
看到了圣洁的诗行
（五）既然是鸟就该到处飞飞
你慢慢踩 田野的暮色
鸟在飞翔
原野 草堆
或许是它的梦想
无论飞的 落的
秋天 纷纷扬扬
鸟在飞翔
嘿嘿 嘿嘿
既然是鸟就该到处飞飞
（六）原野，深秋的风吹过树林
原野
深秋的风吹过树林
落叶后的深秋
叶仍在落
我一动不动 紧紧捂住耳朵
原野
深秋的风吹过树林
树上飘零着
七八个普希金
原野
深秋的风吹过树林
寂静飞奔 栽倒
从树梢触摸
做了泥土的叶子的幸福
给迎黎
曲靖
迎黎，女，现年21岁，酷有气质……
（一）
看着你憔悴的梦
轻轻在飞
门已成墙
月光
把树枝由绿变黄
（二）
隔窗
玻璃切断目光
沿阳台
一滴 一滴 一滴
往事 期盼
一模一样
你的歌长出的叶子
总是忧伤
微笑 冷冷清清开得很美
影子 筑巢
美丽而痛苦的梦
（三）
我的伤 随着你的目光
滑落
掷地有声
说不清道不明的 哀怨
扑打着你的小花伞
一阵风
遍地都是
从带栅栏的窗子里
望着比昨天
又枯黄的叶子
凭吊海子
曲靖
大地微微颤栗
春天已是光明的景色了
海子 你这黑夜的孩子
最后一个黑夜的孩子
过分野蛮 过分忧伤
铁轨上二十五岁永远年轻成朵朵野蛮的桃花
绽放着瞬间的疼痛
绽放着永恒的安宁
你走了
静静的自由走了
走了鸟翅上天空的自由
马蹄上大地的自由
鱼尾上江湖的自由
一条路就这样让一个人带走了
让天空带走了
让大地带走了
一条路就这样向着远方的远方
自己走掉了
一个人在春天自由而孤独的声音
开始用静默的方式大声嘶鸣
而十几年后
在一个美丽的早晨
太阳依旧强烈
水波依旧温柔
春天依旧自由痛苦而贫瘠
是谁？
会像天上的白云
出现在另一孤寂者的诗中
你静静地睡在青草中
彻底
干净成黑土块
有人说
不是人的人 不要和人亲近
我拣拾你麦地里的弓箭
碗内的麦子
月亮
为了房屋和河流
我同清酒公牛公羊
一起平躺
钟鼓齐鸣
直到谷场和地里堆满雨水
亡灵啊！
在那遥远的远方
宁静安详的远方
你可曾仍在宁静中用夜晚画出山坡
黑夜的黑夜里可还有你热情的歌唱
在那辽阔暮色安详的草原
安详的天堂
你的夜歌是不是依然那么的荒凉
亡灵啊！安息吧！
在这春天脆骨如芦苇疯狂挣扎的季节
你那穿透激情的歌唱
一遍一遍撕开我的胸膛
让我与黑夜相比看看哪个更黑
那有如利刃的锋凉
逼我在一个纯洁的早晨
空气又苦又香
远离大学英语和教育学
坐在江边
江边是如此的荒凉
聆听你静默的歌唱
今天的忧愁固然在江边的柳条上抽芽
明年的今天 亡灵啊！
我将会在哪里？
是走近你还是凭吊你？
是的 你有你的村庄
我也有我的村庄
你的一无所有 两手空空 睡意深沉 布满迷茫的村庄
我的村庄也建在大地上
也有着一种忧伤
如果一丝曙光可以擦去一夜的黑暗
那么
你比曙光还曙光的名字
足以清洗我的一生
面临呼啸而来至
列车
你的微笑就是
无边无际的曙光
在曙光的尽头
海子和孤独一样幸福
海子和忧伤一样健康
2003年3月26 日于襄樊汉江一桥铁轨旁
记录三种
曲 靖
（一）
当时
你同夕阳蹲在江边
采石子的船流水线工作
黄昏 便
梅花般落下来
“抓不到螃蟹
你就进去
我会把你提回去的”
我在岸上 你
手拿袋子
屁股红着
秋天的夕阳
“逮不住蟹哥
就让蟹哥逮我呀！”
你面对江水
话反弹回来
“妈的说句实话
咱们学校
夜景瞒漂亮的
特别是两百多万的大门”
回来时你边走边说
而我在想
你没逮住蟹哥
蟹哥也没逮你
半路才想起
那袋子
还在江边
2003年11月与王海山于汉江
（二）我惊呆了
我惊呆了
他是多像我父亲啊
古铜的脸
沟壑的额头
那 斑白的头发
我忙低头
怕他认出我
他是否在想
哎 多像我儿子
2003年10月于襄樊
（三） 一个放三个风筝的人
我牵着你的手在长江大堤上
我的心情
撒满堤岸 草
草
你发现风筝 我发现亭子
你说
一个人放三个风筝
手里拿着一个 栓着两个
我在写“余迎黎，我爱你”
一个人 放三个风筝
你微微说，我手一抖
沙土从指间滑落
抬了抬头 风筝顺着视线栽在地上
那人 在风中捡起背影
我紧紧把你拥在怀里
2003年10月于武汉
（四） 口香糖
静静地掏出尘封的恋情
如口香糖一般
剥开
在一长途列车上
粉红色的
高山水果味
车一震 我走了
暮色中的城市
窗外 雨落下来
都过去了
嚼过后用纸包好扔进垃圾箱
2004年1月10日于“A81列车上”
联系地址：北京市通州区司空小区2楼112室
付乔顺（收）
邮编：101100
电话：（010）80885918
电子邮箱：fuqiaoshun@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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