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一下,挨过了没有在樱花树下和恋人牵手的失落,成都的美与灵渐渐展开,和我心里的小文艺一唱一和,开始了些许的欢喜。于是加入了兼职教师的队伍,当然,并非缺钱花,高校教师是我唯一愿意从事的职业,包括梦想。很遗憾,今天的我在了一条大相近庭的路上。
闷闷他们是我教的第一届。蹩脚的不称职教师,职业学院玩世不恭的90后,兼职的师兄师姐很多,因为兼职,因为课时费低,多半是上完课走人,有甚至,根本就不是那个专业的,学党史的师兄教经济学——这不叫坑爹,是坑娃啊。我推掉了一些课,最后只选择了一门,大学期间我那门课的成绩都是98。每次课,我几乎都要花掉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备课,讲真,那门课超简单,作为兼职教师,也没必要太较真,又不评职称,又不加薪,何况还只是选修课,学生也不可能多认真听讲。只是,我喜欢。一向求完美的我,只要接手,必然要尽全力去做到最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力求对得起他人。那时的我,除了讲课本,还重新背诗经读红楼翻阅二十四史,只是为了课堂上多一点趣味,希望学生们多一点知乎,除了讲课,还兼具辅导员、心理辅导教师功能,学生考专升本找我复习英语,毕业找工作让我帮忙做简历,和男朋友分手惹哭女朋友找我吐槽,看《失恋33天》还得让我陪(当然,同样单身汪的我,机智地选择了逃避),占据了我大部分时间,以至于看专业书写论文只能到深夜,那时的我几乎没有在十二点前睡过觉。除了这些小盆友,我还有歪果仁的中国传统文化要讲,每个晚上和大周汉语、英语、德语折腾一气,有时三种语言加起来也听不懂对方表达什么。忙到扑街,内心却是极大的满足感。
忘记了是第几次课,那一节应该是讲计划规划的写作,我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虽然抱着很大的期待,但也知道学生们可能回复给我的也是度娘而已。出乎意料,还是有很多学生认认真真做了,这其中包括王闷闷。作业质量真心不怎样,但是,拙劣的笔迹与写法背后,却让我看到了90后孩子们的真诚与勇气。后来和导师提起,导师说,他们的高考可能只有你一半不到的分数,他们的梦想也许只有你一半的高度与宽度,却是最真实、最可能的梦想。那以后,我收到了王闷闷一样的报喜:苗姐姐,我升职了;苗姐姐,我升本了、考研上了;苗姐姐,我的小店开业了;苗姐姐,我有女朋友了、要结婚了、生了男娃娃。我是他们的苗姐姐,因为一次课上,班上有个男生问我哪一年生,脱口而出说出了我的出生年月,他说,我比你大一岁,但你永远是我的苗姐姐,不是孙老师。当时感动得差点眼泪掉下来。仅仅只教过他们一学期,却是在这些年,不断收到各个班学生的讯息,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也因为他们的“报喜”,他们对我的信任,每一次失败失望,都在心里默默说,要好好的,因为他们在,我愿意给与爱,集聚力量。
我并不打算熬碗鸡汤,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正能量,却是兀自地想起了柳河东同志的《种树郭橐驼传》。
郭橐驼何许人?大概是《庄子人?间世》里的怪物支离疏,仲尼适楚遇见的佝偻丈人承蜩,《喜剧之王》“其实,我是一个演员”,以及《巴黎圣母院》里加西莫多,还有卓别林。在别人给你破了一盆热情洋溢的嘲讽的时候,他欣欣然,“甚善,名我固当。”你能够安心地种你的树么,“顺木之天,以致其性”,故吾不害其长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早而蕃之也。
唱老男孩,里面最触动的一句歌词是“未来在哪里平凡 谁给我答案”,让我想起的一句话:Nothing is so common as the wish to be remarkable。比起积极向上,努力进取,一心追求不凡,甚至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式的所谓追求“梦想”,谁甘心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个Mortal?
曾经被震撼到的一句诗是穆旦的,“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可是啊,就怕我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也没得到普通的生活。
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和男生抢地盘,以至于很多年后,经常会听到曾经的男同学说,你当时多骄傲啊,都不带搭理我们的。天知道那个高冷的女孩子有多自卑,我是从来不敢奢望、觉得配不上好不好?也有好友说我心很大,比天高。后面一句话恰恰在我身上应现了。
命比纸薄。
我总是莫名奇妙地遭受一些挫折。中考去考上最好的高中,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高考没去樱花落满,想当然地想去重读。大学有一段时间每天要路过新华社××分社,姨父每次都提醒我,你要好好念书考人大不要谈恋爱。大学那几年历经生离与死别,无数个深夜ICU的恐惧中醒来,因为爱心如死灰过,后来没考人大,没读新闻传播,没有美丽的爱情,直到现在放弃了这个梦想。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我的歇斯底里,我的颠沛流离,我的抱怨,我的失意,我的无奈。最终荒唐的得到一份别人认为的好工作,荒唐的停留在别人活着的地盘。我多害怕,最后是,“亲爱的路人成全我”。
可是,依然没有办法扑灭不安分的心。
被关押了五十年的Brooks终于假释,灵魂却已经被无可挽回地体制化,异化成社会大机器中的一颗锣丝钉。他终于没有能够摆脱对自由无法适应的困境,悬梁自尽。These walls are kind of funny like that。 First you hate them, then you get used to them. Enough time passed, get so you depend on them. That’s institutionalizing.
此时此际,男人的歌声是如此的应景:“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平凡是不是人生惟一的答案?
姜育恒的老男人唱过一首类似的歌么,“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是最真”。你看,每隔十来年,都有一个叛逆少年要变成中年大叔,把对生活的臣服吟唱成歌,你看生活是多么强大,摧枯拉朽,它让最不商业的文艺精灵品牌加身,它让最不流俗的才子出歌点击百万,他们放下“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的青春旗帜,告诉我们“平凡是人生惟一的答案”。
人生是逐渐妥协的过程。年轻时横冲直撞头破血流,然后从某一天开始,慢慢学会了去顺应长辈的期望,社会的规范和生活的压力,放弃了成为那个自己想成为的人。很多人把这个过程称为成熟,但其实你只是输掉了你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一场战争。
这世界上有一群女人过着最棒的设计好的生活,她们从来不会胡来,一件事情没有成功前绝不宣布,免得成为别人的笑柄。永远比你强上许多老公有钱许多,你羡慕得要死,也知道这不是人人都能过上的日子。这世界上还有一群女人,在无情的时间里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和世俗生活势不两立,干过许许多多的蠢事,留下许许多多的把柄。但我总是更喜欢后一种人,她们的生活看上去更有趣,更活泼,更大胆,叫人不遗憾来世上走了这一遭。
我还是那个不靠谱的文艺女青年,因为我就是那么一个老掉牙的人,我相信梦想,相信温暖,相信爱。相信遗憾比失败更可怕。诚然,也许奋斗了一辈子的屌丝也只是个屌丝,也许咸鱼翻身了不过是一个翻了面的咸鱼,我只是怕自己不甘心,怕年老的自己没有回忆会活不下去。
当然,我再也不愿意像年少时分被打了鸡血那样的,立志要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大旗,我想给喜欢的那个人煮一碗粥,在深冬的夜,在每一个他觉得饿的时刻,我想买下路边摊老人的青菜,想做演讲台下鼓掌的人。郭橐驼能给我们带来大感动,因为他们平凡而真实。如同几年前学生们作业里的五年规划,没有一分一毫的拔高和夸大,总让人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换句话说,他们的故事虽然没有传奇色彩,他们说出的话也并非豪言壮语,他们的经历更称不上崇高或伟大,但他们却是我心中最平凡、最真实的英雄。他们向我展示了朴素的梦想与温情,不计回报的付出与善良,平凡人的坚持与忍耐。
我是小苗。还是会喜欢一个人不敢告诉他,还是偶尔失望失落失掉信心。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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