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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情人(一)

时间:2006/9/7 作者: 倚梦小憩 热度: 339929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太阳依然明晃晃的照着。依依极不情愿的跳下公交车,走进阳光里。
 
    依依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根本不该上大学。就算上大学,也不该选择这三流学校的中文系。当初要是选一个好点的专科学校,或许比现在也会好些。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为了找到工作,她不得不这样奔波在烈日下。她不习惯打太阳伞,总是觉得很累赘。可是,就这样走在大太阳底下,胳膊和脸好像要燃烧起来。脚腕子就要断掉了。依依有些后悔,干嘛要听小路的话,穿高跟鞋呀,跟自己过不去,好像以前找不到工作就是因为没穿高跟鞋似的。依依想到了刚才面试时主管看到自己学历时那不屑一顾得表情。唉,肯定又没戏。
 
    就在依依怀念自己那双平底鞋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很配合的从巷子里划出来。静静的,依依一点也没有发觉。当依依听到喇叭声,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时,车已经嘎的一声停在那里。而依依,则以一个及其难看的姿势,摔倒在路边。
 
    是一辆黑色的大奔。车窗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探出头来,喊道:“怎么走路的,没看到车吗?”
 
    依依来不及爬起来,于是就势坐在地上。回头望着汽车里的男人吼道:“你怎么开车啊,没长眼睛,看不到有人吗?”
 
    车里的男人似乎被依依的吼声吓了一跳,皱皱眉头说:“看样子,你是没事了?”
 
    “怎么没事,你以为撞了人,就这么轻松就可以解决啦!”依依也不知道哪来得这么大脾气,似乎不吼着说话,就不能出声音。
 
    “喂,谁撞你啦,还想讹人怎么的?”车里的男人依旧皱着眉,“这样吧,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还有事。”说着,一张钞票从车窗飘出来,落到依依身边。玻璃关上,车划上了马路。
 
    依依恨恨的望着车开走,想要找两句恶毒的语言来咒骂,可是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她还从没有骂过人呢。依依只能愤愤的瞪着那张钞票。
 
    坐了一会,依依不能坐下去了。来来往往的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守着一张钞票坐着的依依。
 
    依依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想迈步回家,可是,一屁股又坐在那里。她低头看了看,右脚的高跟鞋坏了。鞋跟没有了。一歪头,依依看到那鞋跟孤零零的躺在一边,像一只怪怪的眼睛望着依依。
 
    依依第一次买的高跟鞋,就这样报了销。
 
    依依再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坐在那里,哭了起来。
 
    当小路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依依还坐在那里,只是已经不哭了,两只鞋都被依依脱下来,甩到了不远的墙角下。
 
    三言两语,小路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小路朝着马路骂了几句,然后拾起了地上的一百元钱, 依依就光着脚,和小路一起回家。
 
    说是家,其实是依依和小路合租的一间房子。不大的一间屋子,被两个女孩布置的挺有情调。
 
    可是,一进屋里,小路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说是要搬出去了。依依奇怪的问她,要搬到哪。
 
    小路就停下,说:“他给我在郊区买了一套房子。”
 
    依依吃惊了。依依知道小路的那个他。一个私企的老板,叫刘星伟,四十多岁了。矮矮的个子,大大的肚子,很典型的中年大款形象。最主要的,是他有家有老婆。依依知道,在学校的时候,小路就和他认识了,可是——
 
    “小路,你决定了?”依依看着小路,无法想象,年轻漂亮的小路和那个他站在一起时,是一幅怎样不协调的画面。
 
    “决定了。”小路没有抬头,只是摆弄着纤细的手指,那上边,是他给买的钻石戒指。
 
    “可是,我觉得,你们不合适,他的老婆——”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小路不等依依说完,就打断了她,“他能养的起我。我可不愿意像你那样,找来找去,连工作都找不到,他已经答应我了,过几天就到他的公司去上班。”
 
    “可是小路,他有老婆——”
 
    “那又怎么了,依依,你不要太保守了好不好,做情人,有什么不好的,可以省去许多的责任啊,义务啊,现在有钱的男人,有几个没有情人的。我呢。就把它看成是我通往成功的一条捷径。”
 
    “小路——”
 
    “行了,行了,我的大小姐。我的事呢,就不用你操心了。说说你吧。我走了,你怎么办?要是还找不到工作。可是连房租也没有了。”
 
    依依沉默了。是啊,这几个月,一直是小路掏的房租。
 
    “没事,我会努力的,一定要找到一分工作。”依依努力想给小路一个笑脸,可是却很牵强。
 
    “要不,我也给你介绍一个大款吧,”小路忽然抬起头,望着依依说:“你这么漂亮,气质又好,肯定会有人看上你的。”
 
    “说什么呢,”依依一下子红了脸,“你少胡说啊,我可不想傍什么大款,做什么情人。”
 
    “当然拉,我们依依可是名花有主的,”小路看着红着脸的依依大笑起来,“可是依依,你可得看好你那大帅哥啊,弄不好,会被别人抢走啊。”
 
     “得了,得了,你少胡说了,赶紧收拾你的东西吧。”依依一边帮小路收拾东西,却一边在想,是啊,浩男有一段时间没和自己联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天傍晚,小路被一辆白色的本田接走了。透过车窗,依依看到胖胖的大款满足的笑着朝自己摆摆手。小路也满足的笑着。
 
    依依看着汽车走远,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楚。小路是她大学里最好的同学。可是,离开校园只有短短的两个月,为什么感觉两个人会如此的疏远呢?是小路的变化太大,还是自己太顾步不前呢?
 
    依依想到了几个月以前,自己,浩男,小路,还有莫寒,四个人在一起,那可能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吧。自己和浩男总是一边看小路不停的捉弄莫寒,一边默默的对视一笑。依依一直觉得,小路和莫寒应该是很合适的一对。小路的任性,小路的大大咧咧,小路的一切,莫寒都心甘情愿的包容着,他是那么的疼小路,以至于两个人一起去打热水的时候,莫寒总是一只手拎着暖壶,另一只手把着自行车把,而小路,则心安理得的抱了他的腰,坐在自行车上。依依忍俊不禁问莫寒:“你有必要这么宠她吗?”莫寒只是呵呵一笑,说:“我怕她被热水烫到。”
 
    可是,自从小路认识了那个大款,一切都变了。
 
    依依劝不了小路,依依只能看着浩男陪莫寒喝酒,喝醉了,浩男说:“小路太虚荣,忘了她吧。爱一个值得你爱的好女孩。”
 
    莫寒哭着说:“小路是对的,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她要寻找她的幸福,她走了,我不拦她。可是,没人能替代的了她。”
 
    依依就留着泪,把莫寒的话告诉小路,小路的眼圈红红的,可是不说话。
 
    现在,小路终于彻底的跟着那个大款走了,做了他名正言顺的情人。依依不知道,小路倒底想要什么。抛弃了真诚的爱情,却要选择做有妇之夫的情人。依依不知道,小路在将来的某一天会不会后悔。
 
    也许,就像莫寒说的那样,小路是对的吧。每个人的价值观,幸福观都是不同的。就算一个人的观念,也会有变化的。
 
    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了自己。依依忽然感觉没着没落的。还是去看看浩男吧。这几天,打他的电话老是关机。
 
    依依跳下公交车,来到浩男工作的公司门口时,正赶上下班时间。就在这等吧,依依想。
 
    浩男是和一群同事一起出来的。老远的看到依依,浩男先是一愣,然后大步的跑过来,在同事们的玩笑声中,浩男拉着依依的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而依依则红着脸上了车。
 
    他们一起去了上学时经常去的那家小餐馆。一边吃饭,依依一边说小路的事。依依忽然发现,浩男的反映怪怪的。依依不愿意多想,她觉得,浩男就是工作累了。
 
    吃完饭,浩男送依依回家。可是还没到家门口,浩男的手机就响了。浩男说公司有事,就匆匆拦了辆车,走了。
 
    而依依,回到空空的小屋里,摊开一大堆的报纸,看招聘广告。依依知道,明天,自己必须找到一份工作,不管做什么,必须能赚来一个月的房租,否则,自己就要无处安身了。
 
    其实,抛开自己大学毕业的身份,依依发现找工作原来挺简单的,也许以前自己的眼光太高,对自己的估计太理想了,视线总在一些知名的大公司的优越职位上,当然很难找得心仪的工作。
 
    第二天,依依到一家刚刚开业的广告公司应聘。说是公司,其实也就五六个人,经理也就二十七八岁,看到年轻漂亮,而且大学毕业的依依,竟然来应聘业务员,很是惊讶,然后说:“我叫陈阳,这家公司实际是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办的,我们也是刚刚开始。”当然,陈阳很顺理成章的聘用了依依。并且说,依依先帮忙公司投入运营,以后一定会提升她的。
 
    依依终于有了工作。忙碌的生活开始了。
 
    除了小路偶尔打来电话,依依似乎已经和原来的生活失去了联系。只是每天疲惫的躺在床上以后,会想到浩男,依依觉得浩男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有时候甚至觉得他的形象是那么模糊。每次打电话,或是不接,或是说有事,就挂了。依依已经意识到,浩男离开了。顺其自然吧,迷迷糊糊的,睡着以后,依依会梦到自己还在上学,自己,浩男,小路,还有莫寒,四个人在一起。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依依担心却在潜意识里知道必然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天下午,依依抱了一大堆公司的宣传材料站在超市门口分发。刚刚递出去几份,依依忽然看到一辆红色的奥迪车稳稳的停在停车区的白线内。一左一右,两边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了,一男一女,绕过车头,牵了手,向超市的入口走过来。
 
    依依听到身边超市的工作人员小声说:
 
    “那不是董事长的千金吗?”
 
    “哪个董事长?”
 
    “当然是我们鹤祥集团的老董张鹤祥了,我们这个超市,不过是鹤祥集团最基层的一个下属单位罢了。”
 
     “是吗,这张小姐,还真漂亮!”
     ……
    依依和周围所有的人一起,木然的看着那对男女走过来,直到他们走到面前,那个男人的目光忽然惊愕的定在依依脸上时,依依猛然明白,是浩男吧,怪不得有点熟悉。可是,高档得体的休闲时装,帅气个性的发型,不再是以前那个浩男了。
 
    “依依?!……”浩男那张刚才还在笑着的脸,瞬间凝固冻结了,像是一朵开的正艳的玫瑰花,被忽然的大雪袭击了,来不及凋谢,却也无法开放。
 
    依依似乎没有听到浩男声音。只是茫然的望着那张脸,那眉毛,眼睛,是浩男吗?
 
    空气好像凝滞了,时间也粘粘稠稠的。两个人就这么定定的站着。直到身边的女孩打破了沉寂。
 
    “浩男,这是你的同学吗?”女孩轻柔的声音终于将两个人惊醒。
 
    “呃,……子今,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柳依依;依依,这是张子今,我的……我的女朋友……”
 
    女孩轻轻甩开把自己攥的生疼的大手,将手伸向依依。
 
    依依看着那只白皙修长像玉一样的手,想:“她叫子今啊,好雅致的名字啊!”眼光顺着像嫩藕一样圆润修长的手臂上移,依依看到了同样圆润细腻的颈项,小巧的下巴,红润的唇……那眼睛,闪着淡蓝的光,像清澈不见底的湖。那眼睛,现在,也正端详审视着依依。
 
    依依忽然醒悟,女孩在和自己说话。不知为什么,脸一下子红了,心也跳的厉害。
 
    “哦,你好……”当她也把手伸出去的时候,她才发现,手中还有一张宣传单,尴尬的想缩回,女孩已经轻巧的接了过去,折了一下,放进小巧的皮包里。
 
    “谢谢,有时间我请你喝茶。你忙吧。再见!”女孩挥挥手,转身挽起浩男的手臂,轻盈的像一只蝴蝶,从依依的面前飘了过去。
 
    等到他们拐进超市,依依意识到,自己不能在待在这了。不能让他们出来的时候还看到自己。
 
    依依匆匆的抱着那些材料,走出了超市大院,她知道,现在不能回公司,任务还没完成呢。那就先回家吧,反正这离住的地方不是很远。
 
    依依一边走一边想,浩男和子今真的很合适啊。小路的话忽然很响亮的在耳边回荡:“看好你的大帅哥啊,别让人家抢走了。”是自己没看好吗?或许,浩男本来就是子今的。那自己算什么?浩男说了:“这是我大学的同学,柳依依……这是我的女朋友,张子今……”
 
    大学同学,是啊,不用浩男说,依依已经很清楚了。可是,这四个字却像重锤一样狠狠敲打着依依的耳膜。
 
    投入了两年的感情啊,都是虚的吗?怎么说变就变了?是浩男在玩弄自己吗?依依感觉得到,以前的浩男是真诚的啊。是他喜新厌旧吗?也许吧。或许像莫寒说的那样,浩男只是寻找自己的幸福去了。是啊,和子今比起来,依依算什么呀,丑小鸭?比丑小鸭还差劲啊。子今那么漂亮,有气质,是董事长的千金啊。不用比,依依就已经输的无可就要了。子今能给浩男一切,而依依什么也给不了。
 
    走吧,走就走吧。可是心怎么这么痛啊。像是要裂开了。怎么这么不争气啊,那大滴大滴落在怀里的,一定是泪水吧。
 
    流就流吧——哭过,就轻松啦——依依使劲的吸吸鼻子,就要到家了,回家好好睡一觉,一切都好了。
               
    可事情总是这么凑巧。依依刚刚走下大马路,转上离家不远的那条巷子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她刚刚明白过来的时候,身后一辆小汽车已经擦着她的屁股死死的刹住了。
 
    依依一个机灵,一下子转过身。
 
    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窗开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怎么又是你?你走路总是这样心不在焉吗?”那男人说。
 
    又是我??依依忽然想到,几个月以前,这个地方,这辆车,这个男人……
 
    积蓄了好久的怨气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依依爆发了。她留着泪吼道:“难道你开车总是这样不长眼睛吗?为什么老往我身上撞!!”
 
    男人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低声说:“我一直按喇叭,可你就是不躲,路又这么窄……”
 
    “是呀,路真的很窄呀,这真叫冤家路窄!大款先生,您干吗老开着这么名贵的大奔,往我们这贫民窟里跑啊!你以为撞了穷人就可以白撞了?你以为穷人的命就不如你一个车轱辘值钱吗?”
 
    “好野蛮的丫头。你讲话别这么冲好不好,别这么不讲理!”
 
    “是吗,野蛮?不讲理?”依依走到车窗旁边,眼神越过那个男人的头顶,看着车里考究的座垫和靠背坐套,心中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
 
    她忽然一扬手臂,臂弯里的宣传单一下子全飞到车里。男人挥舞着一只手,挡开飘在脸上的几张,愤愤的说:“臭丫头,你做什么!?”
 
    依依看到埋在花花绿绿的宣传单中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忽然想笑。可是忍住了。她俯下身体,故作凶恶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大款先生,鉴于这次您没把我弄到摔跤,也没有跌坏鞋子。我实在是无以回报,这点小意思,就千万请你笑纳呀。”
 
    说罢,再也顾不得那男人紧紧蹙起的眉峰,像一座就要喷发的火山,急忙转了身,故作轻巧的把手插到裤兜里,挺起胸脯,迈步向前走。
 
    夕阳的余晖里,依依觉得自己像个高傲的公主,挫败了巫婆的诅咒之后,要返回自己的城堡。
 
    转了一个弯,依依确信那个男人看不见自己的时候,停下了。
 
    心咚咚跳的好厉害,呼吸却要停止了。依依扶路边的一棵树,慢慢的弯下腰,把另一只手扶在膝盖上。她想大笑几声,可是,泪水风干的脸上干干涩涩的,嗓子也紧紧的。依依笑不出来,泪水却又顺着脸颊淌了下来,然后大滴大滴的落在依依的牛仔裤上,鞋上,地上。
 
    “算了,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依依想说服自己,可越是这样想,越控制不住自己。压抑的抽噎让依依有些眩晕。她就背过身,靠了树,慢慢的坐下,脸贴在膝盖上,双手插在头发里抱了头,低低的呜咽声,像堵不住的泉水,从依依的喉咙里流泻出来。
 
    依依就这样痛痛快快的哭了,忘记了这是路边的树下,忘记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当她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发现,天已经快黑了。太阳已经看不到了,地上还有大片大片的阴影。
 
    依依忽然发现,那辆奔驰还在,就停在距离自己很近的路边。
 
    车上的男人正在吸烟。看到依依抬头发现了自己,就说:“丫头,哭过了,是不是好受一点了?”
 
    依依木然的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又把凌乱的头发撩到身后,然后抿紧了嘴唇,走上回家的路。
 
    依依一边走,一边给小路打电话,让她陪自己喝酒,依依想,浩男走了,还有小路,喝醉的感觉,一定很好,喝醉了,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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